伊士东发现陆平看他的眼神很可怕。
以至于,他禁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像是中了魔一样,一阵魂不守舍。
“你跪不跪?”
陆平跟着问了一句。
“我……我跪……”伊士东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魔力牵引着,控制着,不敢提出反对。就好像一旦拒绝了他,就会遭受灭顶之灾一样。
他当即冲陆平跪了下来。
“你这畜生跪我干什么?你该跪的是你的父亲!”陆平皱了一下眉头。
让我跪那个邋遢老头子?伊士东当即站起身来,面露难色间,心里升腾起一阵急骤的厌烦情绪。确切地说,在他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父母这个概念。在他看来,父母二字天生就是子女的负累。他们又脏又臭,还爱唠叨,跟自己如今的幸福生活格格不入。
银行工作人员率先喊道:“跪!跪!”
众人也跟着响应:“跪下!跪下!跪下!”
但伊士东望着身边的邋遢老头,心里只剩下愤怒和埋怨。
他恨!
臭老头子,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住的。
你非要一个人跑出来存什么钱啊?这钱我明明是给你回去盖房子用的……虽然不能花,但是最起码能把你骗回老家吧?
结果你不光不走,还跑出来丢人现眼!
你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
“不跪是吧,我帮你!”陆平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伊士东的肩膀上。
他要干什么?伊士东本能地抖了一下肩膀。
但这一抖不要紧。
他只觉得像是被千斤万斤之力压到了一样,肩胛骨都跟着一阵疼痛。他便有意识地撑紧双腿,挺硬腰杆。但是这下压的力量却在不断增强,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腰部阵阵劳损,双腿也都快要撑不住了,膝盖骨几近爆裂。
“啊……”
随着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伊士东不偏不倚地跪在了老爷子的面前。
他想起来。
但是发觉双腿似乎已经用不上力了,瘫软,松弛……
老爷子表现的很惊慌,伸手就要扶自己的儿子。
“别碰我,别碰我……”伊士东嫌弃地阻止着老爷子的举动,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都……都是因为你!你害我丢人丢大了!”
“儿啊……”老爷子眼眶里又蓄满了泪花。
陆平上前拉起老爷子的胳膊,把他扶到后面,并扯过一把凳子,让他坐了下来。
“大爷,你不用可怜他,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是天经地义!”陆平望着跪在地上一脸不服的伊士东,对老爷子说道:“父母是用来孝敬的,爱护的。作为一个儿子,他不称职!我也不指望他以后能够变好,但是今天我陆平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这个人的心肠要有多恶毒?我的要求很简单,子女都是有赡养父母的义务,让他拿出一趣÷阁钱来,给您养老。有了这趣÷阁钱,您就可以安享晚年了。当然,我说的钱是在人间能花的钱,而不是这一堆冥币!”
伊士东怨怒地望了一眼陆平,呢喃道:“你……你不该管我们的家事,不该……”
陆平强调道:“今天我就非要管一管了!”
伊士东又道:“那车……”
“又提那十台车?”陆平冷哼道:“大不了这十台车的单子我陆平不要了,我也不差你这几台车。我今天就是要治治你!”
这时候。
一辆灰色的林肯领航员停在了银行门口。
紧接着,从上面下来五个人。
一女四男。
女的大约三十几岁,穿金戴银,身材发福,冲在最前面。
后面四名年轻的男子,紧跟在后面,个个纹龙画虎,气焰熏天,一看就都是不好惹的社会人儿。
“老公……老公……”
“你怎么跪下了?你给他跪什么呀?”
“你这个大怂包,快起来快起来,你丢不丢人啊!”
女人一边喊着,便一边上前去拉拽伊士东。
“老……老婆,你怎么也来了?”伊士东扭头问了一句,便想顺势起身。
陆平突然说道:“你敢起来试试!”
伊士东心下一惊,便赶快放弃了站起来的念头。
“你谁啊?”女人暂时放弃了拉拽伊士东,转身向陆平投来一个兴师问罪的目光,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朝陆平指了一下。
伊士东想解释,但还是忍下了。
“噢噢,噢,你是不是这老东西找来的帮手?”女人没等陆平回话,便一脸虎视眈眈地望着老爷子,愤然地说道:“老东西!你自己出来在这里出洋相,却要连累我和你的儿子跟着丢人!你怎么不去死啊?跑到银行里来大闹天宫,你死了算了,这么多钱,在那边能花!”
她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冥币,便朝老人走了过来。
“儿……儿媳妇,你……俺错了,是俺不应该……”老爷子显然是有些畏惧这个女人,眼睛里折射出一丝莫名的惊恐。
“还敢找帮手欺负我老公,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你个老东西!”女人抬起手来,便要去煽老爷子耳光。
老爷子没闪。
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闪不开。
但这女人动作很是熟练,不带有半分犹豫,显然这些打老人的手段,她已经是司空用惯了。
然而。
她这一巴掌,打着打着却始终没有打下去。
那是被陆平猛地抓住了手腕。
很粗的手腕。
陆平只能握住三分之二。
“你……你给我滚一边去!放开我!你敢管我们家事,我弄不死你!”女人挣扎着手腕,顺势朝陆平踢来了几脚,但没踢着。
“哎哟……”陆平伸手煽了煽风。
这女人嘴里泛滥出一股很特殊的异味儿,腥臭腥臭的。
这杀伤力着实不小。
让陆平情不自禁地就松开了手。
还是站她远点儿比较安全。
那伊士东见此情景后,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深有同感的征兆。
那真是苦不堪言啊!
我老婆这只是冲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被熏成这样了?
我呢?
这婆娘在家里,天天嘟着那大嘴唇子要亲亲,哎哟我滴妈呀,八百年没清理的臭水沟也没那么大味儿啊!还好,我渐渐习惯了。
关键是不习惯不行啊……哎哟呕……
这女人带来的那四个纹身猛男,这时也朝前簇拥了过来。
女人原地揉了揉被陆平攥的生疼的手腕儿,都青了,不由得更是勃然大怒地吼了起来:“把本宫这么嫩的手臂给攥红了,本宫……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叫你们来干嘛来了?给本宫揍他啊!”
呕……
不光是陆平想吐。
就连几位银行工作人员,以及在场的各位储户,也是一阵作呕。
又是一个宫斗剧的受害者。
但是人家漂亮温柔的女人自称‘本宫’,那是俏皮,可爱。
眼前这女人自称‘本宫’。
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鸡毛疙瘩掉的满地都是。
一个手腕上纹着蜈蚣的男子,晃晃悠悠地上前一步,歪着脑袋望着陆平,像黄狗撩裆一样颠晃着一条腿,撇着大嘴说道:“干嘛的啊你?你知道朱姐是谁啊你就惹她?”
“猪姐?人如其名。”陆平冷笑了下。
蜈蚣男子神色一凝:“你敢说我们朱姐胖?她最忌讳别人说她胖了,你是找死!”
陆平解释了一句:“我没说她胖,我是说她臭。那嘴……”
“噢。”这蜈蚣男子像是也很认可陆平的观点,但随即恢复了狰狞的面目,说道:“我告诉你,朱姐,开酒吧的,夜色玫瑰那酒吧你知道吗?就是朱姐开的!你还在这得瑟,得瑟。你以为开酒吧的人好惹啊?不好惹!哥几个跟着朱姐天天打架,知道吗?”
另外三人也都朝前簇拥了过来。
个个吊儿郎当,一脸痞相。
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朱姐酒吧里看场子的混混。
仍然跪在地上的伊士东,忍不住悄悄地用手抓了一下朱姐的小腿,轻声提醒了一句:“老婆,别跟他闹,别跟他闹,咱闹不起……”
是啊,开酒吧怎么了?
老婆大人你是没见啊,那些开大场子的大佬,甚至连望东夜场大姐大‘傲姐’,都认识他,而且看起来跟他关系很微妙。
你那一二百平的小酒吧,还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提呢?
“老公你怎么还跪着呢,还不起来!”朱姐愤慨地踢了他一脚,忍不住骂道:“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一个怂B男人啊,你也是这么大身价还开劳斯莱斯的人,你用怕他啊?这不我都把吴烨子他们带过来了,本来是想对付你家老头的,嗨依,谁想你家老头还找了个帮手欺负你……我呸!”
伊士东一脸苦涩地说道:“他不是我家老头的人,他是……他是我的司机。临……临时的。”
“啊?你司机?”朱姐顿时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那正跟吴烨他们对峙的陆平,掐着腰又骂开了:“老公,你说你现在怂成啥样儿了,让自己的司机给欺负成这样儿?还……还是个临时工!你放心老公,本宫这就替你报仇,弄不死他!”
这时候。
两名银行保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但他们刚想靠近,朱姐就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了起来:“银行的看门狗是吧?本宫警告你们,这里是我们的家事,别瞎管闲事儿听到了没?看见那四个纹身的了吧?那都是我的人。今天本宫就是要来要个说法,凭什么……凭什么欺负我老公?你们银行也不管一管!还有那傻逼老头儿,这可是你儿子,不是你媳妇儿随便找条公狗生的,你让他跪你面前,你就不怕折寿啊?”
保安甲劝道:“女士,冷静,冷静点儿。”
保安乙似乎也被她这浑然一体的气势和嘴里的味道熏到了,陪笑道:“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