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没有人会记得你,没有人会在意,从这平凡的世界里消失,埋进泥土,归藏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气息,没有回忆!没有什么比未曾存在更可悲,所以我们逆流直上,不是为了丰功伟绩,只是为了留下足迹……
因为绝世独立,有的人注定不平凡,就像林浪夫,就像聂云煞!
秋冥湖重新灌满了水,山上点缀上满了绿意,几十根粗大的铁链从山顶一直垂到湖中,像蜘蛛布下的丝,将破败倾斜的山又稳固在了湖中。
解天机掀开帘子看着重新回归静谧繁盛的大城,一股敬意涌上心头,因为他要来见的是这全天下修为境界最高的男人,林浪夫已死,所以没有之一……
双圣之战后,所有人,包括城中的人都猜测聂云煞一定受了伤,只是不知道轻重而已,他今日来便是为萧山景、也是为全天下一探究竟,扶幽宫那口最快最绝的刀,是否仍旧锋利如往昔。
往昔……
身着巫袍的女人从黑水林中将他拾回,他十三岁,萧山景十五岁。
“夫人,为什么他处处用度都比我好?我每每都要让着他?”
他不经意间问出了最愚蠢的话,桌案上的玄机木鸟被踩得粉碎。
女人笑了,抱着他说:“因为他是未来的王,而你不是,虽然我对你视如己出,但你不是我生的儿,没有他的命,便是我给你找来全天下最厉害的轻功,你也没有他飞的高。可是,如果你想,你可以做他的翅膀,做他的衣裳,跟着他一起翱翔!”
女人的双臂慢慢用力,他近乎窒息,“你可以点头,也可以放弃,只是你如果放弃,我会把你送进黑水林中,让蝰蛇吞噬你的肉,血枭吃掉你的眼。”
为了看到明天的太阳,他重重点头,“夫人,我永不放弃,只是怕他……”
女人笑的灿烂,安抚道:“放心,他不会辜负你,即便临死前我也会告诉他,永远信任你,如果背叛,在最风光的时候,他也会死在最亲近的人手里。”
第三年,他十六岁,萧山景十八岁。两人策划了镇边水军误闯零丁洋之事,几乎挑动战火,可是最后败了,败在宋遗的计谋和林浪夫的剑下。海云边损兵折将,他因此长跪不起。
“你可知错在哪里?”
王坐在首位,平日里对他格外温柔的女人也只能安然静坐身旁,不敢求情。
他长揖到地,“无能和鲁莽!”
女人垂目叹息,王摇头说:“不,是你们太心急。”
他豁然抬头,王目光冷厉,继续说:“瓜还没熟,就想提前去摘,势还没到,就要强行去取。”
“大王,什么时候时机才到?”他焦急地问。
男人说:“等陈氏皇族败尽所有的运,等扶幽宫那把新刀成为天下第一,等你能取能舍、知退知进……记着,这天下之争,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游戏,所以你可以死,他不能错。”
他身子颤抖,再次俯下身去,“我懂了,明日我会挑战林浪夫,零丁洋两军交战之过,皆因我一人而起。”
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女人淡笑着走来,将他轻轻扶起,“不要怨恨在心,我会一直为你祈祷,即便是在最苦恶的黑水森林,你也安然独活,相信再多的苦,你也能扛过去。我们会等你回来,如果我等不到那一天,我也会在弥留之际叮嘱他——永远信任,绝不背叛你!”
“夫人,为什么我们要把希望放在小聂的身上?他不过也是个毛头小子而已。”
女人笑了,“毛头小子总会长大,就像你成了王府的第一军师,而他早晚会成了第一高手,刀虽然在他手上,但是我们要牵住他的手,劈向我们需要的地方。”
“天下之争,不是一朝一夕的游戏;握住刀的,未必是手,也可以是运!”
余音犹在耳边,故人已腐朽成泥。
……
等他回过神来,马车已停在怪石嶙峋的山道前,解天机被傅霄寒、薛岳二人领着,徒步前行,两旁几乎枯死的树上已零星发出了嫩芽,但是山中的风依旧藏着刀锋剑意,让人感觉刺骨的冷,三人运足内力护住全身,解天机却忍不住好奇,伸手向那旁边的白花摘去……
“嘶”
指尖瞬间传来一阵刺痛,血珠已经渗了出来,他皱眉长叹:“好快的刀,好绝的剑!”
抬头看了看蜿蜒崎岖的山道,他皱了皱眉,纵身跃起,踩着悬崖绝壁飞去,“两位,老夫先走一步!”
薛岳皱眉,眼中一股不悦,本要追去,却被傅霄寒一把拉住,摇了摇头说:“这位从来就不守规矩,带到这里,就让他自去吧,宫主自然会照顾他。”
“有道理。”点点头,薛岳问道:“中原神盟之约在即,安排的如何了?”
傅霄寒道:“放心,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们手中,而且我还派了段新初过去。”
薛岳略惊:“又派他去,毛头小子,你也真是放心!”
“哈哈哈,”傅霄寒大笑两声,道:“上林院弟子,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他虽然不弱,但是在外面没有名头,不会有人在意。而且,谁不是从毛头小子开始?让他去吧,中原很快会乱做一团,他现在不过是泥潭中的一条小鱼,日后是龙是蛇,看他自己造诣。”
薛岳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素来谨慎,傅霄寒却多一分狂意。
……
任他素日狂意,解天机此时依旧止步山崖,双眼死死盯着那扇扶幽花海中的石门,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过了片刻,运功扬声道:“聂宫主,老友解天机来访,你要让我在此苦侯许久?”
“轰隆”一声,那厚重的青色石门瞬间被推开,一道玄色的影子飞速掠出,快若闪电,眨眼即至。
是人,是刀光,这一刀去势快绝。
解天机瞳孔猛缩,猛地向前推出一掌,掌风刚出,便与他黑影撞在一起,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解天机登时被撞飞出山崖,还不等他定住身形,那黑影忽然加快速度,从眼前闪过,背后涌上一股凉意。
他猛地回身,一双锋刀利剑般的眼睛便出现在眼前,只有两尺之距,全身陡然颤抖了一下,手上运起的掌力偷偷散去,咧嘴笑道:“数十年不见,聂宫主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佩服佩服!”
聂云煞一直冷笑着盯着他,直看得解天机全身发毛,才说道:“你也以为我受伤了?刚才你那一掌可运足了十成功力。”
解天机笑道:“三十多年不见,有些好奇而已,宫主不会怪罪吧?”
“不,若是怪罪,你已经死了。我不是林浪夫,我的刀,从不犹豫!”
说罢,聂云煞转身向山崖飞去,那里已经摆上了桌椅茶具,夏侯翼已经站在悬崖边等候。
解天机笑了笑,也跟了过去,拱手道:“夏侯兄,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英武神韵啊。”
夏侯翼一圈火红稀疏的头发直冲天际,撇嘴骂道:“神韵个屁,要不是全天下只有我能换脑袋,我真想给自己换一颗,倒是你,枯瘦如柴,内力虚浮,有兴趣,老夫给你换一副身子骨,你说如何?”
“这……哈哈,罢了,罢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围坐在一起。夏侯翼为三人斟好茶水,转头看下聂云煞,看样子在等他消息,聂云煞道:“我知道你想动手,但是现在不可以!”
“哦?为何?林浪夫已死,中原武林成了一盘散沙,毫无斗志,何不趁此时一举攻入中原?”
顿了顿,他又说:“若是等到他们重新选出盟主,万一拧成了一股绳,那时候再去,怕是事倍功半吧?”
聂云煞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早就有了安排,中原武林卧虎藏龙,若是强取,便是一时攻下,也未必能久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说来,宫主早就有了万全的安排,愿闻其详!”
聂云煞微凝着双眸,道:“我曾经在中原留下过一柄剑,如今筹谋多年,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手中;所以我的意思,先决武林,再战天下,到时候内外相应,大业必成!”
“计是好计,”解天机双眉轻挑,犹豫片刻后说:“但是,三十年未曾再见,宫主就不怕那柄剑,被中原的风尘富贵所沾染?”
聂云刹冷笑道:“无妨,积怨不平的人,仇恨会时时刻刻擦亮他的眼、磨砺他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