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太白剑宗青龙石场上,林碧照穿了一身淡青色长衫,就坐在林浪夫巨大的雕塑下,晨光迎面洒下,照得他格外的威严。
此时下方各大门派的高手已然集齐,莫承允、林笑非、魏七三人并列他左右,林碧照的目光依次扫过元清丰、苦厄神僧等几位江湖前辈,点头示意后,抬手按了按,待场中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后运功说道:“各位同道,三年神盟之约如期而至,感谢各位掌门首座前来太白,今年神盟之约依旧按往届的安排,三局两胜,可随意挑战,获胜一方参与明日的角逐!另,依照林剑圣生前的盟主令,本次神盟之约不设八派之限,盟主之位供天下能人共争之!”
接着,他站起身来,扫视全场,运功高声喝道:“下面,我宣布神盟之约正式开始,不知哪派高手愿意讨这个头彩?”
林碧照声音落下,全场顿时雅雀无声,一时间竟然无一人上场,直到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寂静,“二哥,既然大家都这么谦让,那就让我们先来吧!”
众人寻声看去,说话的原来是通古剑门的秦烟罗;似乎大家都有默契,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又转向了昆仑的方向。
果然,秦烟罗坐在秦匡的肩上,一边走向青龙石场一边指着昆仑的方向,毫不避讳的直接高声喊道:“顾师姐,早就听说你是江湖第一美人,数日前你又收了李长陵天下第一宗的匾额,如此,便让我兄妹二人来领教一下这天下第一的本领吧?”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她撩起自己的水绿色长裙,露出罗袜下天生残疾的双腿,“当然,如果师姐认为我二人上场是以多欺少,妹妹我也可以单独指教。”
顾惜颜浅浅一笑,瞬间百花具羞、颠倒众生,“无妨,只要你不说我以大欺小便可。”
说着,身子轻轻一颤便如落叶飘到了台上。
秦匡面色黑油,沉静如水,直像个钟馗,他的黑色巨剑,其实并不像剑,更像是将一把七尺多长的巨大厚重尺子握在手上,但是被他舞动起来,却是仿佛没有重量一般,灵巧无比。剑风刚猛迅疾,如排山倒海的气势登时席卷开来……
青丝狂舞,衣裙呼呼作响,顾惜颜的身子瞬间站不稳,被席卷进剑风之中;“吃我一剑!”秦匡在剑风中稳如泰山,蹬脚跃出,顺势横扫而去,威势甚是迅猛,剑气未到,风压已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与此同时,秦烟罗瞬间跳跃进战圈,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向顾惜颜左侧的空门刺去,双剑夹击。
攻势近在咫尺,只见顾惜颜的身影忽然轻颤一下,秦烟罗的双眼顷刻瞪圆,两柄短剑登时改变方向,“二哥小心!”,电光火石之间,便与秦匡的黑剑擦身而过,残影暗淡,顾惜颜已消失在原地。只见“呲呲”几簇火光崩现,秦烟罗单手抓住秦匡的肩膀猛地拔高身体,如飞鹤一般向高空刺出。
高空,顾惜颜凌空落下,猛然推掌,掌风刚猛之势如泰山压顶……
“碎星掌?!”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立时横剑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秦氏兄妹猛然下坠砸在青石场上。
“轰隆隆”石坑中,秦匡双手护着秦烟罗,自己身受重伤,踉踉跄跄挣扎片刻才站起来。秦烟罗抹去脸颊上的尘土,又看了看顾惜颜,满脸惊异道:“扶摇登云步,从未听说昆仑还精通渡明渊的绝学。“说着,她的目光看向叶郎雪的方向,叶郎雪面色沉静丝毫未变,咬咬牙,她又转向顾惜颜,冷笑着问:”顾师姐,听说你也用剑,今日为何不见?”
“怎么?不服气?没关系,我可以让你三招,不过若是我仍旧赢了,你要问答我一个问题。”顾惜颜负手而立,淡淡一笑。
“什么问题?”秦烟罗满脸的警惕。
顾惜颜笑了笑,“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我自会去找你。”
听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唯有司神雨双目微凝,靠近叶郎雪低声道:“看来她终究是不放弃的!”
叶郎雪沉默片刻说:“我不想和她擂台相见,按你说的做吧。”
“好,”司神雨点点头,暗笑一声“有趣!”
秦烟罗咬牙犹豫片刻,又重新看向秦匡,见对方点头才答道:“好,就依你,不过若是你丧命在这三招里,也是你咎由自取!”
“呵呵,好”顾惜颜点点头,随机转头看向昆仑的位置,丁冕立马站起身来,将一口暗黄色木匣扔了过去,顾惜颜接在手上,缓缓打开,将伊人轻锋取了出来。
众人见此剑,豁然一惊,只见这伊人轻锋完全不似一般冰刃般锋利冷锐,没有开刃,看起来异常轻柔,如云似水一般,剑身上一层淡淡的青色幽光缓缓韵开,又像是情人的眼波一般让人心醉。
“这是什么剑?”秦烟罗问。
“伊人轻锋!”顾惜颜答。
秦烟罗微微皱眉,高台上坐在角落的张青子猛地站起身来,满良惊讶的盯着这柄剑,莫承允看了看他惊诧的神情,似乎想到什么,朗声问道:“顾姑娘,从未听说贵派有这柄宝剑,此剑莫非是你从海运边带回的战利品?”
众人闻言色变。
顾惜颜点点头,“不错,此剑的确非中原之物,它出自海云边扶幽宫铸剑师-荀南子之手。”
“难怪,”莫承允点点头,坐了回去,张青子双眸凝视着伊人轻锋,是惊诧是羡慕是怒气,百感交集,许久才谈道:“荀南子,荀南子,没想到奇物天工府之后,除了我中原寒山铸剑坊,海云边竟也有了这样的铸剑宗师,竟然也是个瘸子!”
此话刚出,张青子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忽然脊背生寒,几乎同时,一件物事忽然飞射而来,快如闪电,顷刻已至眉心,却只听“叮”的一声,那黑影瞬间被弹开,原来是秦烟罗的短剑。
莫承允收剑入鞘,“张青子掌门一时语失,有口无心,秦小妹何须动怒?”
“哼,”盯着满脸惨白的张青子哼了一声,秦烟罗才转头看向顾惜颜,“既然是如此神兵,便让本小姐看看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说罢,秦匡将她猛地向顾惜颜甩将过去,自己豁然劈出一剑,剑气汹涌而出,所过之处,青龙石场的厚重青砖瞬间碎裂。同时,秦匡运足内气,猛然冲了过去,剑气在前,人在后,人追着剑气,人亦推着剑气,竟是十绝剑的逐波极剑式,场中众人登时色变。与此同时,半空的秦烟罗,忽然将方才射向张青子的那柄短剑射入秦匡的剑气之中,一时之间,仿佛风助火势,速度快绝难敌……
顾惜颜面不改色,手势轻轻抬起,对着剑来的方向飞速划出一圈,看似力若剑轻,却忽然从伊人轻锋中射出无数道蚕丝办纤柔的剑气,纤细轻柔却霸道绝伦,如光似水,无孔不入。
秦匡的剑气和秦烟罗的佩剑眨眼便至,却忽然顿住,诡异非常。秦匡双目瞪圆,“啊”忽的一声狂啸,双足发力狂蹬,手中重剑猛地刺出,一点星光汇于剑尖,“通罡穿盾式,给我破!”
“一人两剑!”
场中不少人忽然站起身来,心中直想:“这秦匡隐藏好深,竟一人习得两剑。”
本以为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却不想沉静如水,没有半点声影,仿佛枯叶坠海。与顾惜颜不过两尺之距,秦匡的剑顿住,人亦顿住,任他双臂上青筋暴起,双腿发力颤抖,也不能再进半寸,重剑上青丝旋饶,如藤蔓一般。
“果然好剑,二哥,让我来!”
见顾惜颜的剑气均用来抵挡秦匡,秦烟罗抓住空挡,掠过头顶后,忽然返身向顾惜颜的后颈刺去,还是前后夹击。
危局如此,却有招可破,只需单手以一记天尊指还击即可;但是……三招未过,还击便是败。忽然,顾惜颜猛地转头看去,左手用力一挥,一股莫名的风势拔地而起,石场上方才被秦匡震碎的碎石忽然如暴雨飞针般射出,使得竟是白诺城的绝学【千叶化匕】
“嗯?”先机已失,匆忙间,秦烟罗只得格挡袭来的碎石暗器。
“秦小妹,三招已过!”说话间,顾惜颜用力一震,青丝剑气瞬间牵引着秦匡的黑剑,将他连人带剑猛然甩开,“还要比么?”
坐在秦匡的肩头上,秦烟罗看了看他黑剑上被磨出的密密麻麻的剑痕,犹豫片刻忽然又看着顾惜颜怪异的笑起来,“不比了,也不必了,顾师姐身怀数门绝学,我兄妹二人自知不是敌手;只是没想到,顾师姐竟然还有失传多年的长春宫绝学-【太清上剑】,还真是让小妹又惊又羡呢!”
说着,秦烟罗转头扫视一圈场上惊讶或贪念的众人,心中志得意满。见状,顾惜颜也淡然一笑,“妹妹年岁虽小,心思却深,若要论说起剑法之巅,谁能比过贵派的十绝剑呢?如今看来,这些年拜访贵派的那些个梁上君子,可都是找错了地方。”
话语间,她有意味颇深的看了看秦匡,这个江湖中一直以为只是秦烟罗愣愣呆呆的二哥,谁能想到竟然隐藏如此之深。
见秦烟罗的脸色豁然变得难堪,顾惜颜更是摇头苦笑,“罢了,妹妹记得你还欠我一个答案便是了。”说罢,还剑入鞘,转身便掠回昆仑的位置。
“姑娘剑法超群,更是聪慧无比,如今江湖中的几位女中豪杰大半聚在此间,姑娘当算一位。”
说话的是通古剑门的前辈人物-张青,论辈分是掌门卜卓君和秦夜等人的师兄,以剑法诡异多变而闻名江湖,常年守护万剑神山,人称剑山老鬼。张青一边说,一遍拄着青竹拐杖走入场中,仍旧看向昆仑的方向,“元清丰老前辈,晚辈早已仰慕前辈大名,还望不吝赐教!”
众人看向昆仑,心中不免期待,传闻早已仙逝的昆仑三圣--元清丰,本来就是一本活生生的江湖历史。张青自然聪明,挑战元清丰,若是胜了不仅能大挫昆仑的气势,还能一战名天下;便是败了,输给这样的风云人物,也不会有损半点颜面,众人直想:“果然老奸巨猾。”
元清丰大笑一声,“老夫早已隐退,不问江湖中事,此番前来只是来听听热闹,见见故人;张先生要挑战,自有更合适的人选。”
话音刚落,呼哧喝刹便站了起来,“暗影楼呼哧喝刹,请教张前辈剑法!”说罢,纵身一跃,便落在场中。
“好奇怪的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呼哧喝刹,原来这人便是暗影楼新晋掌门?”
“原来是他,不想竟如此年轻!”
……
自继任暗影楼掌门以来,呼哧喝刹从未拜访任何门派,故而江湖中人对这位暗影楼神秘的新晋掌门着实好奇。就在众人熙熙攘攘间,唯有大空寺的方向,苦厄神僧和缘妙、缘明两位大师,均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苏幼情见状,不禁问道:“神僧认得?”
“嗯”
苏幼情双眉轻挑,略有些惊讶:“难怪,闻说此人刚掌管暗影楼,便改了许多规矩,暗影楼如今也少做了许多恶事!”可转念又想,似乎又觉不解,“既是佛门故人,可……为何如今会站在昆仑一边呢?”
苦厄神僧叹道:“诸事因缘而起,各中因缘纠葛一时难以细说,说起来,这还是司神雨姑娘告知本寺的;如今他既已自立门户,所作所为,亦非寺中能左右的了。”
“暗影楼掌门?”张青拄着拐杖,来回走了几步,细细打量了半晌,最后笑道:“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阁下如下年轻,便已是一派之尊,真是让人羡慕非常,可……老夫久在山中,竟孤陋寡闻如此,也不是何时起,暗影楼竟开始与昆仑同气连枝了?这昆仑在幽州,可暗影楼却在巴州,天子脚下、关山平原腹地,阁下可曾考虑清楚了?”
“非也,如今的天下官由财进,狱以贿成,平生了多少冤案,实在让人痛恶,”呼哧喝刹拖着沙哑怪异的声音说道:“更何况,古语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并非因幽州与巴州之山川异域而应有所异也。”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张青胸口起伏不平,一口怨气淤积在胸,最后竟然怒极而笑,“哼,好个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自太祖太宗以来,大周已立世六百余年,若是不能再立世六百年,便是因为有了尔等这样的逆贼狂徒。”说着,他缓缓抽出拐杖中的一柄细长寒剑,傲身挺直,直指呼哧喝刹,“既然冥顽不灵,便让老朽来看看,阁下到底有何本领,竟然敢发如此狂背之言!”
话应刚落,张青已化作一条残影向呼哧喝刹冲去,“咚”青竹拐杖刚刚落地,人便已到了呼哧喝刹的四尺之处,好快的速度,张青年已花甲,身法轻功竟比许多年轻一辈还要迅疾!
张青很快,他的剑更快,毫无花哨,第一剑便用尽全力,直取咽喉……
然后,呼哧喝刹却没动,直到剑尖已在喉咙两寸之处,毫厘险地,只见他右脚向下一滑,全身猛地向地上倒去,“啊……”众人一声惊呼,莫非死了?
然后就在这时,只见他倒下的身体忽然向蛇一样弯曲弹起,不多不少,刚好避过张青的夺命一剑,接着双脚更是诡异弯曲蹬出,身子豁然前冲,宝剑猛地向张青的腰间划出,只听“嗤啦”一声,张青的腰间长衫忽然崩出一条三寸多长的口子,鲜血已经涌了出来,衣衫浸透一片。
转过身来,摸了一遍腰间滚烫的鲜血,张青冷眼似鹰,“好诡异的步伐,果然是灵犀诡步,还有呢,把你的泥犁鬼剑也使出来吧,让老夫见识见识,传说中沈莫毕生所创的绝学,到底有何诡异妖邪之处!”
场中静默,继而哗然。
年轻一辈大多不知,但是场中不乏见识渊博之人。
“泥犁鬼剑,剑鬼神莫的泥犁鬼剑?!”
“贰佰多年前的那个剑痴?不是说他孤家寡人,没有传人吗?”
“早已失传多年的太清上剑和泥犁鬼剑,今日竟同现于世,今次神盟之约,当真历届之最!”
“如此英雄辈出,也不是这一代是祸是福!”
……
场中哗然,呼哧喝刹却静默,心想:“张青在通古剑门德高望重,想必是秦夜将闯宫之事告知了他。”
张青见他静立不语,冷笑出声:“禁宫都敢闯,如今却不敢当众出剑吗?”
“该来的总是会来,想避的未必能避……若是犹豫,何苦来这太白山!”想到此处,呼哧喝刹再无顾忌,忽然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多了几分诡异邪气,让人平生寒意,“放心,自不会让阁下失望的。”
这次先出手的是呼哧喝刹,只见他身形似鬼魅,左右腾挪闪转,只眨眼的功夫,张青四周便全是他的影子。张青的双瞳左右转动,不敢有一丝懈怠。忽一时,周遭有剑气射来,张青见残影许多,双目难辨真伪,索性闭目听风,登时身子向后倒飞而去,同时转身便刺出一剑。
“嗤”的一声,之间张青的长剑径直穿透呼哧喝刹的右肩,张青登时一惊,心中喜色还未显,便见呼哧喝刹诡异一笑,这才发现原本刺中的肩头竟然未有见红,“残影,糟了!”张青猛然抽剑回扫,一圈剑气荡开,残影具散却不见真身,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再想回防为时已晚,一口宝剑已抵在后颈。
原来方才刺中的就是真身,呼哧喝刹竟然以如此搏命的方式骗了经验老到的张青,可是为了长剑入体,却不见血?呼哧喝刹自然不会回答他的满目的惊疑,因为胜负已分,张青咬牙长叹:“不愧一派之尊,果然年轻有为,够狠,够果决!”
说罢,慢慢走回远处;呼哧喝刹也还剑入鞘,只摸了一下肩上的伤口便回了原位。
众人惊叹不已,这时才反应过来,通古剑门开局便已输其二,按照规矩,比与不比都没有了干系,却不知卜卓君要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