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苏陡然一惊,后退一步,后背重新贴在了树干上。
迎视着那双愤怒凤眸,她快速掩去眼中流露出的浅浅惊恐。
喘息近在咫尺,却一点酒气都没有。
这可真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你他娘的就那么缺钱吗?!”夜惊澜锁住那双冷漠眼眸,冲她低低怒吼,“就不怕出了茫崖,被渎山弟子剁成肉酱?!”
静默,长长的静默,唯剩风吹树叶之音。
就在夜惊澜以为等不到回答,准备再开口斥责时,米苏轻勾唇角,在脸上化出一抹比月光还浅淡的冷笑,“属下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佣金足够多,别说是一个掌门,就是杀瑜王又如何。”
夜惊澜怒气微微一滞,随即,便又更深一层爆发了,“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其他人宁愿去刺杀高官、刺杀权臣,唯独不愿碰这江湖人,就是怕日后会死无葬身之地!到了那一日,你要那么多银钱有何用?”
米苏睫毛一垂,又是抿唇一笑。
真是跟花飞语一样一样的,弄不好,两人是近亲……
“你还有脸笑?!”夜惊澜的脸又靠近了些许,都快被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疯了。
蓦地,米苏抬起下巴,眸光澄澈的看向了他,“你缺钱吗?”
夜惊澜微怔。
黑暗里,那双眼睛里已无半点冰霜,像足了熟的乌紫的葡萄,还是刚淋过雨的,晶莹剔透。
一如当年的她……
“老子就算再缺,也不会拿命去换!知不知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雪落痕呢?”米苏无视他的低吼,忽的来了这么一句。
夜惊澜再次怔住了,而后,凤眸里就闪过了一抹躲闪,垂下了一直放在树干上的拳头。
在他把手背向身后的那一瞬,米苏暗暗捏紧手指,倚靠在树干上淡淡道:“希望,你不是为了我。”
夜惊澜眯眼盯着她,隔了好久,才略带感慨的低低开口,“你可真是长大了,我还一直把你当成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呢。”
米苏眸光一动,看向他。
夜惊澜眼中怒火已消,轻声道:“是我让无心想法子除掉了他和那两个紫卫。来,让我看看伤的怎样。”
米苏一躲,客气疏离,“就是被划了一下,回去让余月重新包扎一下就是了。”
夜惊澜眉间大皱,极度不悦,“你对老子就那么避之不及?”
米苏转身,整个人处于了阴影之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谁都是如此。”
“我以为,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当年……”夜惊澜站在她身后,张了口又闭口,面露无奈。
米苏双拳紧攥,咬咬下唇,往林外走去,“尊者去药庐让朱雀给包扎一下吧。”
夜惊澜将藏在背后鲜血淋漓的手抬至面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她在一起?”
米苏脚下不停,细细声线在暗夜里飘忽,“尊者想多了。属下那天是在说笑,其实,想做司务是真,却从未想过要做朱雀。”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属下眼里,杀人就是杀人,不分什么江湖人朝堂人。若是有一天真的会不得善终,那也是属下应有的归宿。”
嘭!
身后一声闷响传来,米苏眼皮一跳,可并未回头,也未停步,出了林子,就向幽篁馆走去。
原本就已血肉模糊的拳头再度打在树干上,血水顺着树皮那凹凸粗糙纹路流下,蜿蜒成河。
这个死女人!脾气倔的听不进一句劝阻之语!
难道,真要被打断双腿,才能乖乖听话?!
气煞老子!气煞老子!
※※※
幽篁馆内,余月正坐在石桌旁等候。
见米苏回来,她一眼便瞥到了那带血衣袖,忙跑了过去,“主人,伤的很重吗?”
米苏神色淡淡,往房中走去,“无碍。他们两个呢?”
余月撇撇嘴,“一回来就到那边亭子里去了,还不让我过去。”
米苏微微蹙眉,掏出一个小瓷瓶,“你把这瓶伤药给青云送去。”
“他伤的很重吗?我看到是被青霄背着进来的,嘴里还哼哼唧唧。”
米苏眉间皱的越发厉害了,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没有接话。
※※※
竹林小亭中,青霄正盘坐在青云身后为其注力疗伤。
余月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青云,你伤的很重吗?”
青云将眼睛裂开一条缝隙,弱弱回道:“当然了,被人当胸一掌,你说能轻的了么……”
“当胸一掌?!”余月惊讶的凑到了他面前,“是那人武功太弱,还是你太强了?当胸一掌,你面色居然还这么红润!”
“呃……”青云尴尬的快速抬手摸摸脸颊,随即就又恢复惨兮兮模样儿,“这哪里是面色红润,这是疼的……你没看见,我正冷汗直流么……好了,放下饭菜就赶快走吧,疗伤是个专注活儿,别打扰我们……”
余月瞅一眼脸色阴沉的青霄,掏出药瓶放到了石桌上,“主人给的伤药,放这里了。”
待她走远,青霄收手,重重甩袖起身,沉脸坐到了石凳上,盯着密密竹林一言不发。
青云偷瞟他一眼,身子弱弱一歪,趴在石凳上,嗔怪道:“不就是耗费你一点内力么,用得着不高兴成那样么,等我好了,加倍还你就是……”
青霄缓缓转眸看向他,压制着心头怒火,沉声道:“以后,不许再挡在我身前。”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情无义,人家好心救了你,你还这么怪我……哎呦……疼呐……”青云委屈的拧起眉头,趴在那里低低呻吟,极尽夸张。
青霄捏紧拳头,眼中几近迸出火花来,“你再敢这么做一次,我就去找主人请求调离,不再做她的紫卫。”
一听这话,青云腾的就从地上跳起来,坐在石凳上,无赖嘻嘻笑语,“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弟子而已,能伤我多深,你用的着这么认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