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如今对这几个上位妃嫔有着心理膈应,生理反胃的双重恶感。
若是其它妃嫔冷不丁冒出几句冷嘲热讽,指不定她笑笑就过去了,别说她在长乐宫受惯皇帝这一套的,就是她死去活来那几回坎坷的重生之路,比陆修媛更让人难堪,更下不来台的状况她不是没遇到过,不是没忍受过。
她死在同一招儿下两次,这种屈辱甚至远比死亡本身更令她难以承受。
这是在红果果的鄙视她的智商!
拿她的性命当儿戏一般啊!
偏偏她被这种儿戏愉快地玩耍了两遍,若不是她死了又死、再死,她根本连根真相的毛都摸不到好么!
枉她自诩鸿鹄不把这帮小家雀看在眼里,外表温良恭俭让,实则眼睛长在头顶上,结果竟让家雀叨瞎了眼睛,连命都丢了还不知道怎么丢的。
沈如意憋屈啊……
当然更憋屈的是,她还是不知道是谁下手弄死的她。
遥想当年,她真是好傻好天真的。
她父亲是青河县主簿,小门小户家庭,一妻一妾,虽算不上妻贤妾美,一路嗑嗑绊绊也不过就是她爹去哪屋勤了,给谁买的簪花更漂亮。她和庶弟庶妹们也都大同小异,争来争去无非就是父亲的疼爱,分到手里那些衣裳吃食有没有吃亏。
她就是在这样和后宫相比,无比单纯的环境下长大的,后廷的一切事都是刘太后手把手教给她。
而刘太后与先皇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经过什么惨烈的宫斗,就是做太子妃时亲眼看到,也比不得亲身经历的深刻。沈如意传承下来,虽也有心理准备,却料不到出师未捷。
在她看来,好吃好喝好供着,就是分享同一个男人嘛,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她爹一个小小的青河县主簿都能左拥右抱有俩女人。皇帝富有天下。多娶些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她做为正宫皇后都有如此宽阔胸襟,也没苛责了哪个,再想不到居然就被人暗戳戳地捅了刀子。
她死了。谁捞着的好处大,自然谁的嫌疑更大。
对于那些个低位妃嫔,她死不死的,又与她们有何裨益?好处自然是高位这几个。而首当其冲嫌疑最大的便是现如今在后宫呼风唤雨的董贵妃。
只是陆修媛又是个二百五,在旁的妃嫔争东抢西。可着劲儿往自己腰包里划拉好处的时候,就她失心疯了似的迷上了小皇帝。
缺了吃穿嚼用她不在乎,唯独哪个又得圣宠了,陆修媛是气皮眼障。嘴都能气歪歪了。
而且,她死的当天上午,正是下了初雪。陆修媛和王修仪联名给她下了请帖,与娄昭容她们一行四人饮酒作乐。当天晚上便死了。若说嫌疑,当天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你说——你说什么?”
陆修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直面现实。“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也敢和本嫔这样讲话?你还有点儿规矩礼仪吗?怪道赵贤妃活着时,屡次教导于你。”
她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沈如意有种荒唐透顶的感觉,当日她说钱氏的种种,今天全都反弹回来让她自己受了。或许这就是皇帝所说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问题是杀人凶手的报应在哪里啊?!
她真诚地向老天呼唤,把爱洒向人间。
“奴婢不觉得哪里无礼了,若陆修媛这般觉得,不如明示指教。”
她都顶陆修媛到这程度,皇帝愣是没发话,这让沈如意莫名地有了底气,说完冲着陆修媛挑衅地扬起下颌一笑。
陆修媛显然被这动作激怒了,啪地一拍石桌:“放肆——”
谁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沈如意当场打断,义正言辞地道:“放肆的是陆修媛,您怎敢当着陛下的面拍桌呼喝,高声喧哗?陆修媛,是不是在教导旁人的同时,自己先规矩起来?”
王修仪是个书呆,也是最讲究上下尊卑,她没有董贵妃和娄昭容隔山观虎斗的心计,也没有看皇帝不插手就绝不趟浑水的眼色。她看不过眼就要指出来:“钱宫女,陆修媛固然有失仪之处,但你只是一个宫女,难道就可以对着妃嫔指手划脚,咄咄逼人吗?”
沈如意见又蹦跶出来一个,不禁笑了:“奴婢是长乐宫的御前宫女,如修仪所言,见到妃嫔失仪自然是要指出来。若诸位娘娘认为奴婢态度语气方面有丝毫逾矩之处,最高尚宫管领后宫所有宫女,可召至此处请她对奴婢论罪责罚。”
按制度,妃嫔不过是皇帝诸多的妾室,是没有权利私下惩治处罚宫女的,宫女的赏罚皆由宫中女官负责。但真正实行起来却又不是这么一板一眼,毕竟妃嫔的品级摆在那里,哪怕宫女私下受了责罚,也没有几个敢闹开来。
只是沈如意这么说,却是完全无可非议。
陆修媛却是个不管不顾的,本来看皇帝和钱氏亲亲热热的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哪里还受得了她阴阳怪气的一番指责,可是要反驳又想不出哪条哪款挑出来能砸她脸上,只是道:“你不过是个宫女——”
她抓耳挠腮,恨不得皇帝现在不在现场才好,有能耐单挑,看她不挠的这小贱婢满脸开花,耍嘴皮子算是什么能耐?
“是,奴婢就是个宫女。”沈如意点头道。
“噗。”萧衍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凤目亮晶晶地泛着光,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今天他算见识了钱氏这张利嘴,赶情在长乐宫都还算是她嘴下留了情了,可下遇到看不顺眼的,再也不憋着了,小嘴这顿得巴,把个张牙舞爪的陆修媛一顿批,连还口之力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担心他在妃嫔中高大上的威严形象,他真想撒欢儿地狠劲拍大腿给她叫她。尤其看她这单方面一路碾压,气势万钧,不要忒带感好么!
钱宫女威武!
“怎么,这就没话了?”他笑眯眯地望向陆修媛。
“以后知道自己嘴笨,就别找嘴皮子利索的欺负。再者,朕和你们说一声,钱大胆——朕是说钱宫女啊,是长乐宫的人,朕的人。是非对错都有朕在,还轮不到你们把手伸到朕的眼前,管长乐宫的人事物。朕这话只说一遍,再有听不懂的,朕当你们故意和朕作对,懂吗?”(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