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京城,在夜色笼罩之下,渐归于沉静,又在日头未升之时,渐复热闹。
周而复始,每日如此。
鸿睿打着哈欠,上得马车。这是他第一次以朝臣的身份入宫,耽误不得。
车厢之中,鸿睿整了整头冠,仔细将身着的官服捋捋平整,便端起小案几上的一壶茶水,仔细品了起来。
车子行驶极缓也很是平稳。
终于到得宫门前,在查验过身份牌符后,方可入宫。
马车方停,鸿睿撩开布帘,缓缓下车。
候在宫门前的一众官员一见鸿睿来到,纷纷绽着笑颜,前来问候。
“哟,平南王,自上回一见,想来已有三月了吧。”
“平南王真是年轻有为,数场大战下来,可是战功显赫啊,我等佩服!”
鸿睿一一见礼,而此刻的鸿睿内心却有几许疑虑:“兵部尚书郑怀铭怎未见其人?”
随着何公公一声尖锐高昂的“早朝”声中,众官员纷纷列队徐徐踏步进入宣德殿中。
殿中,皇上坐于龙椅之上,案上一盏香茶,左侧一把香炉,正徐徐袅袅的随着青烟散出缕缕清香。
皇上与数月前所见无甚差别,似乎气色甚好,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众臣一见,心头略定,皇上今日心情颇佳。
皇上扭头瞧了瞧站于朝班前列的鸿睿,只见他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甚是淡定,不由笑道:“平南王这次平定草原,又解虎踞之危,这些功劳朕都已是封赏,只是,还有一事,朕却是始终犹豫未决。”
鸿睿微微躬身,道:“恕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皇上捋着胡须道:“朕犹豫之事却是你拐得周国公主,却是需要朕为你张罗婚事。”鸿睿正欲开口,皇上却道:“不过,朕满心欢喜。想那周国陈兵雁南关,到最后伤亡无数,却还要赔上一公主,这事做的漂亮,朕昨晚想起尤自好笑。”
“所以,这桩婚事,朕是准了,只是,朕可是知晓你家中已有妻室了,这家中之事,你自去想法平息。”
鸿睿尴尬笑道:“微臣这些家事,劳皇上挂怀了。”
“一应聘礼,礼部已是备妥,后日,罗爱卿便可动身启程,前往周国下聘迎亲了。”
鸿睿忙躬身:“谢主隆恩。”
皇上话锋一转,问道:“大理寺王左,命你所查兵部军略防务图泄密一案可有进展?”
只见朝班之中站出一清瘦男子,微一躬身道:“经臣调查,兵部军机处未曾有资料失窃,且这一月以来,未有人调阅过该处资料。”
“那兵部尚书郑怀铭一家失踪案可有进展?”
“禀皇上,暂无进展。”
“我大齐国堂堂兵部尚书,居然一夜之间全家失踪!哼,居然还有人四处传播谣言,说正是郑大人泄密!真当朕老眼昏花,不明就里?给我仔细查,就算把整个京城掀翻,也要查出真相!”
“禀皇上,微臣有一想法,不知当讲否?”,吏部尚书童治道。
“童爱卿,当讲无妨。”
“臣闻平南王在儋州屡破奇案,此事如若让平南王参与一下,或许有奇效。”
“哦,鸿睿,你看如何?”
“能为朝廷出力,乃鸿睿之幸,只是时间上恐捉襟见肘,便勉力一试吧。”
退朝之时,宫门外,王左已是在此静候。
见得鸿睿出得宫门,忙上前抱拳道:“大理寺王左拜见平南王。”
鸿睿忙抱拳回礼道:“王大人客气,本王正欲寻你了解一应情况。”
王左道:“若不,便请平南王与我一道去趟兵部?我们也好边走边聊。”
“嗯,有劳王大人了。”
“泄密案发第二日,郑大人便已失踪。我等去得郑大人府邸,其府中下人均言当晚早早睡下,并未察觉异样。府中已仔细搜查,无迹可寻。”
“郑大人府邸下人几人?可有失踪之人?”
“下人均与官府编册一致,一共一十五人。”
“兵部人员可有异常?”
“下官已仔细排查失踪前日的所有人员,进出人员均无异样,且皆有一应人证。”
鸿睿一行到得兵部,在兵部左侍郎的带领下,至兵部各府衙查看。
鸿睿仔细查看了各府衙内的情况,均无所获。
便道:“带我去军机处看看。”
军机处属于兵部的机要府衙,平日里重兵看守。
守卫兵士见众人前来,验过众人牌符后方得入内。
军机处共分前后三排房屋,房屋均不设窗户,屋门均挂铁锁,门侧均有两军士看守。
鸿睿问道:“存放军略防务图的屋子是哪间?”
兵部左侍郎一指遥遥指向前方道:“王爷,就是前面那间。”
鸿睿绕了那间房屋转了三圈,问道:“平日里负责此间密档的是何人?”
“哦,是辛衡。”
“速速唤他过来问话。”
须臾,辛衡到。
鸿睿一见此人,不由眉头微皱。
只见此人面色泛黄,消瘦,眉眼低垂,毫无神采,尤其走路之时脚步虚浮,显然体质颇为不佳。
“辛衡。”
“见过王爷,小的辛衡。”
鸿睿缓缓踱步,绕着此人转了圈。
“腊月十六,是你当值?”
“是,正是小的。”
“当值之时,可曾见郑大人前来查阅过资料?”
“未曾见过,小的在侧房小屋内待了一天,也未曾有人到过。”
“可有人证?”
“嗯,当日与我轮流当值的吴起曾来小的这边闲聊,酉时初刻,我俩便结伴去吃酒了。”
鸿睿忽然皱眉问道:“你最近是否莫名犯困,浑身忽冷忽热,似有猫爪挠心般难受,而此时需服用一种褐色丹药,闻着有股淡淡花香?”
辛衡闻言,浑身一抖,狐疑道:“王爷,您怎知?”
“哼,我怎知?你说话之时,口气熏臭,显然内腑已是中毒颇深,你可知你所服之药为何物?”
辛衡闻言,浑身战栗,慌忙道:“小的不知啊。”
“你所服用之物乃是出自西域,乃是大曼箩花的汁液所制。短期服用可镇痛,长期服用便会成瘾,最后浑身溃烂而亡。”
辛衡闻言跌坐于地上道:“王爷,是吴起这厮诓小的服用的,原先时日,小的时常肠胃疼痛,且食欲不振,请了大夫观瞧,也不见好转。某日,吴起那厮便对我说,其家中有一祖传灵药,可治此症。”
言至此,已是泪目涟涟,道:“小的初始服用,仅需一颗,整日里便精力旺盛,神清气爽,肠胃亦好,后渐加服至一日两颗。”
“哼,那日你值守之日,吴起前来,不仅是与你闲聊吧。”
“嗯,那日,吴起给小的又送来一瓶药,我便服下两颗,之后感觉一阵恍惚,竟昏沉之下,似乎眼前出现了无数金银与美女,小的好生欢喜,待我清醒时已是酉时。”
“于是,吴起便拉你一起去吃酒了?”
“嗯,是的。”
“平日有人前来查阅资料,你处可会记录?”
“有,这是兵部的规矩,无论何人前来查阅资料,都会登记。”
“拿来瞧瞧。”
鸿睿翻看着手中的册子,仔细观瞧,发现腊月十六那日确实无人前来查阅资料。
鸿睿又用将册子微微掰开,忽然道:“取刀刃来!”
用刀刃轻轻挑断穿钉册子的棉线后,原先腊月十六与腊月十五之间,却是有一纸条,边痕粗糙,显然是人为撕毁过该页。
鸿睿叹道:“那日,郑大人定是前来查阅过密档,可惜你已服药后迷糊,并未知。而是吴起代替你接待了郑大人,待郑大人走后,其又溜入密档室,抄录密档后,担心事发后知晓其与郑大人接触过,遂将那页记录悄悄撕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