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马屁精(1 / 1)

蒋映月见二人窃窃私语,隐约猜到究竟,笑言道:“陛下当真宠爱夏美人,昨日程公子百般求娶,陛下只是不允,倒可怜程榜眼一片痴心,付诸东流。”

皇帝对外说得好听,夏氏已非完璧,不宜放归家中,这话也只好哄哄外头人。如蒋映月这些身在宫中者,却是门儿清——夏氏直到昨夜才正式承宠,这样亡羊补牢的做法,也不怕贻笑大方。

如此更可见得夏氏的手段,哄得皇帝愿意为她破例,甚至不惜违背圣人之言。

蒋碧兰面色愈发不快,可事已至此,皇帝已经临幸,她也不好再将人赶出宫去,只能冷冰冰道:“夏美人,你身为天子妃妾,必须洁身自爱,恪守本分,切勿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好像人人都认定她跟程耀有一腿似的。

夏桐无奈,起身行礼,“娘娘教诲,妾定当铭记在心。”

冯玉贞坐在她对面,狠狠望着这个三心二意的荡-妇。她就看不出夏桐有什么好,怎么皇帝会那样喜欢她?一头吊着程耀,一头又舍不得宫中荣华富贵,这会子倒做出委委屈屈的模样来,好像她多么清白似的——傻子才信!

若非进宫之前两人就有所牵扯,程耀怎会对她念念不忘?偏偏皇帝素日那个阴沉性子忽然豁达起来,这样的事也不追究,还封她为美人,跟自己平起平坐,她怎么配?

冯玉贞抚着纤细脚踝,伤处仍在隐隐作痛,方才那盏滚水直直地往脚面上泼去,是个人都受不住。她虽然有秘方不担心留疤,可是切肤之痛到底难耐。

冯玉贞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先,只觉得夏桐专程和她作对,简直是前世冤孽!

开完小会,夏桐和李蜜一道从麟趾宫出来,蒋映月却在身后盈盈喊住她,“夏妹妹。”

二人只得上前施礼。

蒋映月望定夏桐,眉眼说不尽的光华流转,饶是女子也难抗拒,“贵妃姐姐不是成心的,只是深爱陛下,一时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还请夏妹妹莫要与她计较。”

这话说的,好像夏桐有多么大的能量,堂堂贵妃都得看她脸色。

无形中还插了蒋碧兰一刀——指出她这位贵妃犯了嫉妒大忌。

夏桐笑道:“昭仪娘娘言重了,咱们都是宫中嫔御,自当体同一心,凡事以服侍圣上为己任,我自当敬服贵妃,贵妃又岂会对我有所不满呢?定是昭仪姐姐有所误会。”

蒋映月眼波脉脉,“你能想通自然最好。”

说罢,拎着手绢袅袅离去。

李蜜又眼红起来,“想不到,连蒋昭仪都来讨好你,生怕你多心似的。”

本来嘛,一个贵妃为难也就为难了,蒋映月却偏偏要来描补,可见夏桐如今在宫里有多炙手可热。

夏桐叹道:“你把她想得太好了。”

现在她明白蒋家为何要送一对姊妹进宫,凭蒋碧兰的能耐,压根不足以站稳脚跟。可如今嫡出蒋碧兰为贵妃,庶出蒋映月为昭仪,蒋映月为了自身地位,不得不依附于蒋碧兰,帮她参谋——这姐妹俩燕瘦环肥,智勇双全,何愁不能将皇帝笼络于股掌间。

只可惜,皇帝一个都没受用,反而便宜了她这个外人。夏桐都不知该说自己运气太好还是太坏。在宫中有宠爱当然会过得更好,但同时也会树敌更多,端看如何取舍。

算了,她就不是个爱操心的性子,还是随遇而安罢。

李蜜仍在嘀咕,“程公子待你痴心不移,你为何不答应他呢?”

照她看,就算皇帝不肯放人,可只要夏桐苦苦哀求,甚至以死明志,皇帝总归会动容的,天底下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夏桐问她,“若程耀今日求娶的是你,你会去么?”

李蜜答得很快,“当然不。”

程耀如今也不过是个榜眼,今后有没有出息另说,就算官做得再大,又如何比得过万人之上的天子?在宫里倘能熬出头,所得的好处远非一个普通世家夫人可比。

夏桐莞尔一笑,“那么我也是一样。”

她本意想说自己爱财,可谁知李蜜愣怔片刻,深沉的叹道:“妹妹,为了夏家,你连一己之身都能舍弃,这种情操远非我所能及。”

敢情她以为夏桐为了家族前程,才不得不背叛真爱,忍辱负重留在宫里。

夏桐:“……”

她忽然觉得这位同僚过分单纯了。

回到柔福宫没多会儿,御前的人就送赏赐过来了。

小猴子指着一匣子金银,十来匹绸缎,挤眉弄眼的道;“师傅说了,这些不过为美人您添妆之用,来日若伺候陛下得宜,想必还有厚赏呢!”

夏桐让春兰抓了把金瓜子给他,“辛苦你了,阿宝。”

她记得这“小猴子”真名唤作侯阿宝——这么简单的字眼,想忘记也难。

阿宝却受宠若惊,美滋滋地将金瓜子揣入怀里,还朝她重重磕了个响头。

夏桐命他起身,又起身问道:“你师傅还有别的交代么?”

照往常惯例,御前也差不多该来传话了。

阿宝摇头,“师傅只吩咐小人将赏赐搬来,别的并未提及。”

看来皇帝今天懒得传召她侍驾,这样也好,夏桐正可以松散松散。

将宫外买来的话本子看了几篇,又将压在枕下的避火图仔细钻研一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此消磨完辰光,天已经近黄昏了。夏桐正想着是该继续到李蜜处蹭饭,还是该破除悭吝本性,到御膳房点几样好菜,还没等她做出决定,外头安如海洪亮的声音已然响起,“陛下驾到。”

说起来一个太监能有这把好嗓子也是挺不容易的。

夏桐慌忙从榻上下来,匆匆理了理妆容便到门外迎接,“恭迎圣上。”

刘璋还是头一次到柔福宫来,满眼都是嫌弃,觉得殿门太小,院中的花木太过杂乱,地上还有些未清理干净的瓜壳果皮——难道夏氏平日里都这般懒散么?

夏桐瞧见他的目光,心虚的道:“妾正打算命人清扫呢,谁知您忽然就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还以为能好好休个假,谁知班主任忽然来家访,夏桐森森感觉自己重回学生时代。

好悲催~

刘璋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板起俊脸:“朕为何不能来?这天下都是朕的。”

行行行,您老威风。夏桐赶紧认怂,亲自扶皇帝进殿,将他按到一张太师椅上,又命秋菊倒茶来。

不过料着皇帝不会用她殿里的东西,夏桐只让人拿去年的陈茶叶冲了一盏——新茶还未开封呢,不必费事了。

反正皇帝一向嘴刁,再好的茶叶都味同嚼蜡。

谁知刘璋偏偏端起饮了口,眉头皱得小山高,“这是几年前的茶叶?一股子霉味!”

夏桐:tot

赶紧让侍女换新茶来,这人怎么老不按套路出牌,害她服侍得心惊肉跳。

刘璋却嫌弃的摆手,“算了,朕谅你宫里也没什么好茶。”

夏桐:“……”

知道你还问,这不是故意找事么?

不喝茶,那就吃饭好了。刘璋问安如海,“时辰差不多了,御膳房的晚膳可有送来?”

夏桐以为他会就此离去,可谁知那人一拍膝盖,“算了,今日朕和夏美人一道用膳,让膳房不必费事了。”

夏桐一听便着了忙,她倒是不怕与皇帝同桌用餐,可问题是她这里没什么好菜呀!等会儿论起来不成了慢待客人?

夏桐就让春兰去李蜜处打打秋风,不拘什么红烧猪脚炝烤排骨拿来交差,不然全是素的看着多难为情。

刘璋冷道:“怎么,还怕朕抢你的东西?”

没见过这样小家子气的,一两道菜还生怕人占了,倒要从别处借来敷衍,他看着有这么贪么?

夏桐:“……”

她冤枉!

算了,皇帝要自讨苦吃,夏桐也懒得照顾人家的胃口,自暴自弃让春兰去御膳房取膳来。

等食盒送到,刘璋看着碗里的清炒菜心、凉拌茭白、烩三丝等等,惊愕溢于言表。

最有肉感的居然是一道菠菜猪红汤,猪红没见几块,汤倒不少。

刘璋夹起一箸菠菜端详片刻,诧道:“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

难怪生得如此苗条,可见她陪自己用膳的模样,不像是食欲不振之人呀!

夏桐也懒得帮御膳房遮掩,诚实的道:“不止臣妾,大家所用的都差不多。”

准确的说,是她们这帮新人,刚进宫人生地不熟,既无门路,银钱也须省着花,自然无心打点。

刘璋沉默,唤安如海,“朕记得每月拨给御膳房的银钱可不止区区之数。”

安如海抹了把汗,皇帝该不会疑心他中饱私囊罢?天可怜见,他就算要攒棺材本,也不会在面子上做得这么不好看呀!他可成什么人了?

安如海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陪笑道:“银钱虽不少,可御膳房的菜色就那么些,有人点得多了,就有人点得少,分配不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话说得虽然隐晦,意思却很明了——能操纵御膳房克扣秀女例菜的,除了蒋贵妃还能有谁?

蒋贵妃或许没多少坏心,只是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可千不该万不该撞到皇帝眼皮子底下,这下却不好收场了。

刘璋冷笑,“朕予她尊位,倒纵得她生出许多野心。”

安如海站在一旁装哑巴,这种时候火上浇油或是息事宁人都不妥,皇帝跟贵妃,哪一方他都不愿得罪。

夏桐也想努力缩小存在感,谁知皇帝偏偏问着她,“你既然吃得苦,为何不早些跟朕说明呢?”

夏桐心道我哪敢上贵妃眼药,何况这么点小事,就算遭受不公待遇,皇帝也不会将贵妃怎么样,再说还有太后在呢。

今日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夏桐便老神在在的道:“妾留着肚子,在乾元殿才好大快朵颐啊,您看我吃得香甜,自己胃口不是也更好么?”

刘璋:“……”貌似还真是。

安如海则钦佩的望了夏桐一眼,好一个能言善辩的伶俐人儿!

论起拍马屁的本领,夏主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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