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记得很清楚,迷迷糊糊睡着时那可是大年三十啊,怎么可能醒来竟然到了正月十五,这可是半个月十五天啊!自己怎会睡这么久?他在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其他人呢?赵大叔罗员外呢?
小五惊慌失措,他想下床只是浑身无力根本动弹不了,能坐起来已是用尽了力气,又惊又怕的他看着依旧冷静漠然的邢岷山,颤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邢岷山立在原地稳重至极,沉声道“我就是邢岷山,金州府总捕头,这里是永久县衙,你无需怀疑,你确实昏睡了十五天,这些日子我费尽心思才将你救醒,方才那位黄老先生名叫黄玄,是京城名医,岐黄圣手,你运气不错,黄老先生最近正好在金州府访友,不然你也不能安然醒来,坐在这里和我说话,罗五,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吗?”
小五不详之感越发强烈,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昏睡绝非什么醉酒,定是别有缘故,自己昏迷其他人呢?难道……?
“别人呢?他们呢?罗员外赵大叔于管家呢?”小五颤声询问,满面惊惧,身体不觉颤栗起来,一股寒气遍布全身,好冷啊!
邢岷山答非所问,道“先不说别人,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小五脸色惨白颤声道“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想想后,他接着道“那天罗员外请大家……吃饭,全村人都到了,酒菜丰盛,大家吃得很高兴……我也很高兴,还喝了一杯酒……”
邢岷山问“你没有吃饭?”
小五摇头道“没有,我在帮忙,没工夫吃饭,是罗员外让我喝了一杯酒,然后……然后我就睡着了。”
邢岷山漠然听着,等小五说完,他又问了一些细节,小五把能想起来的知道的都说了,也是更为恐惧。
“他们呢?不会也……出事了吧?”等邢岷山问完,小五惶恐不安的问道。
邢岷山神色不动,沉声问“罗家有多少人?”
小五一愣道“我……差不多六七十口人吧?”
邢岷山道“连你在内一共是七十三口。水泉村呢?”
小五茫然道“我……不清楚啊。”
邢岷山却是清楚,缓缓道“水泉村全村十五户人家,不包括罗家,男女老少共有一百七十八口人。”
小五愈发恐惧,颤声问“你……什么意思?”
邢岷山愈发冷静,也可以说是漠然到了极点,毫无感情可言,就如岩石,他缓缓道“除去你,整个水泉村是整整二百五十口人,而就在去年三十晚上,那场盛宴中,这二百五十口人都死了。”最后三字他语气略微有些波动,是啊,这毕竟是二百五十条人命,不止是一些数字。
小五完全不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都……死了?这不是真的!这个人在骗我?他不是什么捕头而是一个大骗子!大家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正在村里过十五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小五忽然精神起来,眼睛大亮,凝眸与邢岷山对视,他要拆穿这个骗子的谎言,还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水泉村的人可都是好人,其中还有不少孩子,你为什么要咒他们?
二人对视,邢岷山目光冷漠平静,过了许久,小五眼神反而暗淡,从对方眼睛里他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东西,反而……让恐惧更深更浓。
现在,小五想回到水泉村证明邢岷山在说谎,可竟然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能在床上坐着已是非常勉强,他用尽全力要让自己振作起来,突然,眼前一黑,胸口一热,一口热血冲到了嗓子眼,哇一下,喷散而出,犹如一团血雨,腥红凄凉,满含绝望。
吐血后,小五昏了过去,直挺挺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气息微弱,离死仿佛已是不远。
邢岷山漠然之色不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试试小五的脉搏,这时那两个送黄老先生的青年捕快在门口现身,见状都是一愣,但两人都没有讲话。
过了片刻,邢岷山才收回右手,而小五的脸色是好了一些,多少有了点血色。
“王朝马汉回来了吗?”邢岷山问了一句。
那两个青年捕快齐声道“还没有。”
邢岷山微微点头,默然片刻又问“这件案子你们怎么看?”
那两个青年捕快都是邢岷山的弟子,一个张成一个刘安,虽然都只是三十上下的年纪,但跟随邢岷山已有十数年,办了不少案子,在金州府已是很有名气的捕头,与邢岷山其他两个弟子王朝马汉并称为金州四大名捕,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是公门中的后起之秀。
张成个子稍高些,大手大脚,孔武有力,看似是个粗人,实则心思缜密,做事认真,身手也很了得,破案能力很强,在四个弟子中是最为出色的。
刘安比张成小两岁,若论破案能力是要比张成差一些,但他思维活跃,时常会有异于常人的想法推断,因此也侦破了不少奇案,而且身手极好,在武功方面已得邢岷山真传,所以才能被邢岷山看重,大力培养,成为金州府四大名捕之一。
被师父问到对于此案的看法,张成刘安都不敢随意说话,寻思片刻,二人互看一眼后,张成才道“弟子觉得此案……十分蹊跷。”说着他看了一眼昏睡的小五,继续道“此人居然能够幸免于难,实在是奇怪。”
邢岷山微微点头,并不说话,刘安知道师父在等他,就道“弟子也是觉得此案甚为诡异,这个罗五能活下来确实是十分古怪。”
听他们所言,小五死了才算正常,活着就是奇事一桩。
听了两个弟子话后,邢岷山淡淡道“除此之外呢?”
张成想想道“还有就是距离,太平山和水泉村相隔甚远,他们的手这次也伸得未免远了些。”说到太平山,他神情语气都有一点变化,邢岷山也是一样,眼里精芒一闪,只怕还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你认为这是太平山贼寇所为?”邢岷山淡然问了一句。
张成肃然道“弟子是这样想的,若不是太平山贼寇,谁能如此心狠手辣,一次毒杀二百多人,而且几乎都是平民百姓,这样的手段也只有毒郎中才能做的出来。”
刘安接着道“醉生梦死是毒郎中的独门毒药,在江湖上存量极少,若不是毒郎中亲自下毒,谁能用醉生梦死一下子毒杀二百多人,所以作案的应该是太平山那窝贼寇,为首之人就是毒郎中。”
连续提到太平山,毒郎中这些名称,张成刘安语气变化明显,既有深恶痛绝还有很深的无奈。
邢岷山漠然听着,神色不动,唯有目光稍有变化,而他自始至终一直看着昏睡的小五,好像是要从小五身上找到一些东西一点线索。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看似昏睡不醒的小五竟然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现在的小五处于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可神智竟然无比的清醒,不仅是可以听到屋里人的对话,还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甚至可以感知到周围数百丈内的一切事物,他已经确定自己是在县衙,因为他“看到”了很多身穿官服的人在外面来回走动,还听到他们彼此间的称呼,其中一位赫然是永久县的县太爷周大人。
此刻,县太爷正和他的师爷谈论着水泉村,二人表情严肃,语气低沉,即便是在屋内也把声音压的很低,生怕被人听到。
县太爷明显有些慌乱,师爷则是在宽慰太爷,说什么有邢总捕头在,这件案子必有结果,太爷无需担心等等。
县太爷却说,这都过了半个月了,再拖下去,他的乌纱帽保不住都是小事,搞不好还会被上面问责处罚,被下大狱都是有可能的。
小五听到这些,顿时悲痛万分,绝望至极,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水泉村全村人竟然都死了,都死了,就在大年三十那一天,可这是为什么?
在听邢岷山等人的对话,他才知道全村遭遇劫难是和太平山的贼寇有关,是什么毒郎中干的,可这又是为什么?太平山在哪里?这毒郎中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还有大家都死了,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是我命大吗?醉生梦死又是什么?
不,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假的,我是在做梦?一定是!一定是!
小五无法接受全村人都已去世被害的事实,只能以做梦来宽慰自己,等梦醒来,也就好了,他会发现自己不在县衙,是在水泉村罗府自己的房间里,睡着大觉,做了一场异常真实的噩梦!
只是醒来后的小五面对的还是邢岷山那张冷漠的脸,见到这个人后小五的幻想完全破灭,噩梦醒来还是噩梦,一切都是真的,水泉村真是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全村人除了他无人生还,都死在了罗家那场盛宴上,死状诡异,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