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原本是无罪的,但她可以引人犯罪。
杨隽庆幸灵珂长在这与世隔绝的仙山之中,否则,他完全能想象得到,世人将如何为她倾倒,为她癫狂。
清浅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雪峰之顶的一抹霞光。
她如此动人,却又这样无邪。
对着这样的少女,杨隽不敢起任何妄念,唯恐自己的难言心思亵渎了她。
于是,在盯着灵珂的脸端详许久之后,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杨隽从灵珂的美貌中回过神来,蓦然察觉卧丘的视线也正落在他身上。瞬间一个激灵,挺直了腰背。
当着长辈的面,这样肆无忌惮地看姑娘,实在不礼貌。而且,自己刚才的眼神没有很猥琐吧?
杨隽惴惴不安,唯恐卧丘为此发作自己。
卧丘并没有怨责他,只是目光逡巡了片刻,问道:“小友唇色发乌,可是身有余毒?”
杨隽亦惊亦喜。庆幸卧丘没有责怪自己唐突,而自己身中的奇毒可解。
“小子技不如人,中了毒针。”想起程叙阴毒手段,杨隽气得咬牙,却也有些汗颜。说来还是自己缺乏经验,才让程叙有机可乘。
“你过来。”卧丘招手。
杨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他虽然希望卧丘给自己解毒,但没想到卧丘这么……热忱。这,似乎与他一身超然于尘外的气质并不相符?
杨隽按下心头疑惑,克制住狂喜朝卧丘走过去。
其实卧丘从一开始就对杨隽十分客气,但杨隽先入为主,心中对卧丘下了傲岸不群的定语,见卧丘主动为自己解毒顿时受宠若惊。
“让我看看伤口。”
卧丘声音清朗,语气不轻不重,但在杨隽听来却很有威严。
他忙不迭地撩起裤腿,露出因行走了一整日而有些肿胀的右腿。又见自己衣不蔽体,面上露出几许赧然。
卧丘却仿若未觉,手掌轻拂,抬起时指尖已拈了根寸许长的毒针,正是程叙射入杨隽小腿中的那根。
那毒针细逾牛毛,若不是上面泛着荧荧幽光,杨隽几乎看不出来。
折磨自己许久的毒针被取出,杨隽如释重负。
杨隽见卧丘捏着那枚毒针打量,抱拳道:“小子斗胆,请先生将此物赐还。”
如果程叙也像自己一样好运,没有死成,那自己必得让他尝尝这毒针的滋味。
卧丘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这玩意儿有点意思,但还算不得精致。你想玩,我可以送你更好的。”
言毕,手指微动,那枚毒针已化作齑粉。
杨隽无可反驳。既然能得卧丘所赠,当然胜过程叙一根破针百倍。
卧丘对杨隽的顺从十分满意,拿出一只小玉瓶,道:“这毒不难解,但你在水中泡了太久,以致毒性内蕴,潜伏愈深。这解毒丹可暂缓毒症,你且服下一粒,我稍后再替你行针。”
杨隽自然无有不应。
卧丘手指微曲,那玉瓶便稳稳当当落在杨隽手中。
杨隽犹在想,卧丘说稍后再行针,是因灵珂在侧不方便,还是因有客将至的缘故?
他微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倒像是有些局促。
卧丘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了然地点头,道:“也是,这样的确不好见外人。”
他说话间右手微抬,手指轻轻一弹。
杨隽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身上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有些泛痒,随后感觉身上一轻,已然换了一身装束。
在江水中磨得破破烂烂的衣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平整干净的衣袍。这身衣服十分柔软,轻如烟霞。
杨隽讶异于卧丘的灵术,又想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座山有灵有仙,为何名不见经传,莫非是仙人居住不容凡人窥视?
灵珂笑:“你这样看起来更加俊秀。”
杨隽不自禁有些欣喜。他受到过的赞赏之词不多,却也不算少。但没有任何一句,抵得上灵珂这一句让他觉得欢欣鼓舞。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山巅温度骤降,杨隽却并不感到寒冷。他和卧丘相对而坐,静静地看着灵珂煮茶。
她在石桌上支起一尊小炉,把黑色的茶壶架在炉子上,然后倒入碧绿色的液体。指尖一点,就在炉中凝起了一团闪亮的火光。
杨隽见识过卧丘的仙术,对灵珂的异能也就不以为奇。
眼见碧绿色的液体缓缓倾入壶中,随着跳动的火光,从壶中散发出一阵悠长的松香。
时间的流逝似乎已然放缓,杨隽蓦地想到: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思绪沉沉之时,忽闻卧丘道:“山中久不闻世事。不知小友从哪里来,能不能跟我说说山外都有什么新鲜事?”
杨隽见他虽满面笑意,眼中却并无好奇之色,显然对所谓“新鲜事”兴致缺缺。
倒是一旁的灵珂,倾耳拭目,以手支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亮晶晶的双眸中满是期待,仿佛他说的会是天下最有趣的事一样。
杨隽不由笑了笑。
他回想了一下之前在石阶下听到的话。卧丘在这山中住了数万年,也不与生人来往,想必之前还未有人能像自己一样,入得宝山,倒可以和他讲一讲嵊洲之事。
遂道:“小子读书少,才学浅薄,只能略说些见闻,恐见笑于先生。”
卧丘不知外界世事已经几万年了,杨隽又不知道他对哪些方面的事情感兴趣,就决定经史子集、民间逸闻都略说一二。
嵊洲有数十万年的历史,这么久远的时间里,积累下来的各种书籍早就卷帙浩繁,简直浩瀚如滔滔大海。
楚家有一书楼,上下共两层,存放了数十万册书卷。以楚恪过目不忘的能力,所记下来的书册也不过九牛一毛,更不用说他自从进入玄天门之后,很少再读关于修炼之外的书籍。
且楚恪开始修炼之后,阅读的速度和记忆能力似乎有了更大的提升,记完一卷书所需要的时间更短了。
但即便是这样,楚恪也不可能尽知天下事,杨隽只能粗略一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