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初遇宋樵的时候,杨隽便知道,宋樵此人心思缜密,颇不简单。
今日看来,果真不假。
宋樵看着杨隽,目光十分复杂。嫉妒、羡慕、畏惧?他自己也说不清。
曾几何时,楚恪还是一个被他们逗着玩的渣滓,任意欺凌。但今日,楚恪展现出来的实力,却让他感到了极端的震慑。
宋樵难以置信,这真是那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却畏畏缩缩的楚恪?!
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江临仙在他面前亦无还手之力!
宋樵整个人浑浑噩噩。
殷晋离让他设法证实,楚恪是否真是强悍若斯。
宋樵不敢违逆殷晋离之命,心中更不愿相信——楚恪早已脱胎换骨,成为了足令他仰望的存在!
所以,他来了,堵在楚恪回去的必经之路。
唰——
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脱鞘而出。
“拔剑罢。”宋樵的声音干涩,虽然极力地保持着语调平稳,但杨隽还是听出了,他的话音微微颤抖。
杨隽突然地笑了。
宋樵想问他“笑什么”,但似乎没有必要了。
他看到了杨隽眼里的嘲讽和轻蔑。
杨隽笑,笑宋樵的自不量力。
宋樵此人,有心机,有演技。以前在程叙身边充当打手,还真是委屈他了。
但他哪里来的自信要自己拔剑!
杨隽直挺挺站着,连眉毛都没有稍动,冷然道:“出手吧。”
他没有忘记,楚恪饱受折辱的三年,更没有忘记,被悬挂在船头的耻辱。
宋樵只是略一犹豫,便挺剑朝杨隽刺了过去。
随着嗡一声剑鸣,宋樵和手中长剑都化作了一道白光,朝着杨隽激射而来。
方才在登云顶上,他将杨隽和江临仙的交手过程看得清楚。
杨隽那开山劈石的一掌,连江临仙都猝不及防。力道、速度,无不惊人。
但楚恪自负过头,竟不持兵刃,赤手空拳。他和江临仙对敌时,乃是拳对拳,掌对掌。如今自己可是手有利剑!
宋樵想,只要自己够快,未必不能胜过楚恪!
他知道杨隽身负巨力、速度奇快,但心里却存了一丝幻想。
万一呢?战局之中,只要有了那么一丝微变,整个局势就将扭转!
宋樵抱着万一的期望,将剑尖送到了杨隽身前一尺之处。
只是……
没有万一!
铮!
急促而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剑鸣之声戛然而止,像是引吭高歌时,突然间被人扼住了喉咙。
嘭!
杨隽二指一并,干净利落地折断剑尖,随即抬脚正踢宋樵胸口。
他的上身并不见如何动作,脚倏然抬起,在身前划了一道圆弧,如同弯弯的月影。
咻——
一闪而逝的虚影,追尘逐电,疾如星火。
宋樵只见眼前划过一道暗影,然后胸口剧痛,如同受了一块天外飞石的狠狠撞击,咚的一声扑倒在地。
杨隽的腿速度太快,避无可避。
即便是这样面对面交手,宋樵也没能看到他如何出手断剑,再起腿前踢。
宋樵知道自己肋骨已断,只是不确定有没有伤到脊骨。
他的伤势,要比江临仙重得多。就连砰然落地,都没能掩盖住骨头碎裂的声音。
宋樵整个人面朝下,扑在地面上,口鼻之中全是草茎泥土。
他艰难地抬起头,惊骇莫名地盯着杨隽的右手。
杨隽的食指和中指,还夹着一截剑尖。
那截短剑,在晦暗的天空下,闪烁着一丝冷冽的寒光。
自己拼尽全力,也不敌他二指一挟?
宋樵死死瞪着杨隽,似要在他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杨隽神情漠然地松开手指——这只是他收取的一点利息罢了。
“拔剑?你不配。”杨隽的声音很轻,不带什么语气,却像是一声惊雷,在宋樵的耳边炸开。
他奋力抬头,看见杨隽目不斜视,迈步朝数十丈开外的屋舍走去,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往自己身上飘。
宋樵颓然,深深把脸埋进泥土里。
杨隽的脚步声极轻,通过地面传到他的耳朵里,却是无比清晰。
宋樵只觉得胸口钝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远处的树荫下。
目睹了一切的岳子澶回过神来,朝殷晋离道:“公子,现下确认了罢?”
“嗯。”殷晋离看着杨隽远去的背影,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修为指数23,宋樵的实力,在本届弟子中已不算差了。否则,他也不会将其收入门下。
“这楚恪半分玄术也没用,仅凭赤手空拳,便……”岳子澶的话没有说完,他看到殷晋离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当然看到了!
江临仙的潘岳撷英之所以厉害,便是其将玄术用得炉火纯青之故。江临仙主灵修,因其天纵之资,入门不足七年,已是灵修初阶,据众人揣测,修为指数不在32之下。
而登云顶上一番打斗,楚恪没有动用任何玄术,只以血肉之躯相对抗。刚才面对宋樵,同样不动声色,一举手一抬腿,便在瞬间将宋樵碾压。
这楚恪,他的肉身到底有多强悍?!
殷晋离皱眉:“他炼体几重了?”
岳子澶摇头。
他们离开玄天门前曾有过一场测试,但那个结果显然已不能作数。而且,宗门只公布了最后的综合指数,至于单项结果,诸弟子并不清楚。
楚恪!
殷晋离又默念了一回这个名字,神色晦暗不明。
普通人若是踢到楚恪这样一块厚钢板,反应多半是抱住自己痛脚。
殷晋离不是。
岳子澶见殷晋离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双目之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烈火,就知道,殷晋离对传说中的楚家神木令,更加势在必得了。
“子澶,”殷晋离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问道:“昂州那边有信了吗?”
岳子澶犹豫了一瞬间,才道:“一无所获。”
曲游楚宅,水泼不进。殷家派去查探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殷晋离面颊肌肉微动,像是说给岳子澶,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不急,不急。”
神木令,神木令,必将成为我囊中之物!
殷晋离一咬牙,双颊内陷。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袭来,他终于调匀气息,道:“回罢。”
二人的身影隐没在了无边夜色之中。
至始至终,没有人看扑倒在地的宋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