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着这份由舒和亲自制作的关系图,华善也惊了,这简直是挑战他子仍未多年来聪明人的极限。对着石文炳第一句是:“别让那些奴才死了,好好问清楚。”
石文炳翻了翻白眼,心想,这还用你说。“太姨娘怎么办?”——你得把这个人也交出来,怎么审你都不能插手,最后她必须得到惩处。这是我来的主要目的。
华善默了一会儿,坐着什么都没有说,但石文炳也坐着什么都不说,父子两个相对默。
“到最后留她一命吧。”华善还是开口了,这对他来说是比较困难的,因为这个女人伤害她的孙女,可是20多年的陪伴,哪怕是个猫猫狗狗呢,还是有一丝不忍之心的。
但是石文炳却怒气冲天,这不仅仅是对他父亲无视他女儿和家族来的事情,更多是的,就算是他亲娘做了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如此。这个女人,破坏自己母亲的孝期,享受了20多年自己母亲本该享受的荣光和独。现在被发现图谋不轨之后,竟然还能轻轻放过?!
华善当然注意到自己长子青筋爆出的手背和摇晃的手臂。他知道,他必须对儿子说明他问什么这么做?而另一方面,他儿子还在重病期,不能让他为这件事情在心中郁结。因为,他儿子在他母亲死后就不再与他谈心了。
“她的罪,在康熙六年已经惩罚过了。”华善缓缓开口。因为向自己儿子坦诚,自己去一个小姑娘,哪怕她是奴仆,也是不容易的。还要向自己儿子坦诚,他刻意制造了一个孩子,然后又残忍的杀害,只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从那个泥潭中脱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当年那个容貌出挑,气质出众的女孩,甚至没有主动做过一次谋求自身地位的事情。最后却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至少,在康熙六年,她没有犯任何罪,没有超脱出一个奴才的心。”华善总结。但是这么一席话,却安抚了石文炳,虽然逻辑不顺。因为太姨娘的损失,如果20多年的近乎女主人地位的补偿还不够的话,那还要怎么酬谢呢。而华善谋的,是一个家族的安稳,他们这些覆巢之下的人,难道没有义务做些什么吗?
但是石文炳是个孝子,他知道他们兄弟四个除了最小的石文焯,在母亲去后,陪伴在父亲身边的日子并不长,甚至因为父亲孝期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很亲近。然而他们都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一件感情。除了二弟三弟后来随父亲一起去参加平三藩的战争而有所缓和,他们甚至连公务讨论都很制式。
不得不说,太姨娘的不能生子,让他们面对这种无力的父子状况是个最大的安慰,因为不会再有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出现,不会让他们怀念和父亲亲亲近近的日子。
就算他知道,自己父亲对太姨娘的感情可能不下于对自己母亲。
然而,随着大规模的审讯开始,石文炳因为父亲,对太姨娘生起的一点慈悲之心却全然殆尽。因为太姨娘最初开始这一计划,竟然是对父亲的不满,以及对自己的向往。她,对不起父亲这片情。
这样一个难看的事实,当然不会告诉自己父亲,只是用了更多的手段来审讯这些奴才,反反复复问,问清楚每个人是怎么起了心思的,看了什么,听了什么,还是遇到什么。石家多年在外做官,手里有一大批逻辑紧密、惯常刑讯的人才。只要是不合情理的地方,都会被反复敲打、询问。
最后就问出了,来引诱太姨娘的,竟然是赫舍里氏家族。而后来参与进来的奴才中,却有纳兰家族。至于其他家族,有的有,却不关键,看起来也不刻意。但有的家族,显然是刻意,可能时间太短,没有接触到核心。而最后这一部分里,却可能包含了皇上的人。
石家,这次才第一次意识到,要成为顶级世家,明面上爷们的努力很重要,可是暗地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学。
这个结果使得石家多年不集合的态势得到一次重聚。
石家各部在京的当家人都集合起来了,商量开会。严格来说,石家除了过年会聚一下,平时里,各家各过的,可是有事的时候,真的就是各个当家互相通一下气,事情就解决了。
加之他们谋的,其实并不大,石家的接连几代子弟争气的多,又赶上始终有杖打。谋取差事,多是在子弟能力范围内,稍稍高一点。做得好的,又因为荫恩的力量比较大,就又一步步上升。
许多嫡系子弟,初封就是佐领,或者侍卫。后来外放,执掌各地汉军旗,仅仅做了都统的前前后后就好几个。而后又管民政,就像华善的亲弟弟石琳,当年华善把他老爹的子弟侍卫资格用了,石琳就是佐领起步的。到现在做到两广总督。
然而这次,是关乎合族安危的事情,能来的,都来的。当然,这是一件比较简单,但身份贵重的聚会。都是各家已经能当家做主的人。
石文焯是临时被召回来的,一方面因为石文炳还病着,另一方面石文焯现在的职位也没有那么重要。这次会议就由他来说明情况。
当然,华善一家肯定是不会说太姨娘的种种心思。可是有时候不是你不说,在这些都不是蠢人的聚会上,大家就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都统赛音达礼是石国柱的小儿子,也是目前在京人中,唯一还能跟华善有对话的人。但因为华善是实质上的族长,目前的族长是石文炳,这是三家老人当时共定的。所以,这话说起来也多少有些犹豫:“额驸,侄媳妇和侄孙媳妇里可有不贤?”
华善虽然心中满面通红,但他办的不靠谱事多了,脸皮也较一般人较厚,而且这个罪名他怎么会让自己一支担下。“奴才们心大了,一心卖主,这事,拿出来是让各家看看人家的手法,再梳理梳理自己身边的人,尤其是那等在主子们面前也不那么得脸的奴才,日子还过得很滋润的。看看都是凭的哪个?”
石文焯接着向关注这些的叔伯兄弟子侄们强调:“这会儿来,还有一件事情,请各位叔伯们相助。因钦天监看好明年太子妃才嫁进去,加上又查出这么一起子,给太子妃备用的奴才就不是那么够用。而跟着太子妃进宫的这些奴才和打理产业的这些又是重中之重,这次,也不用各府正得用的,但是从爷爷辈就给石家做奴才的,依着太子妃的意思,是要这一辈的人来考考看,先不论你当下的远近亲疏。只考能耐。都是奴才拿手的。”
石文焯又顿了顿,看来各家都在心中把这句话转了转,就接着说道:“虽是这么一说,可是后来一想,这么些年,家里的奴才人数成倍增长,可是我们身边来来去去那几家人,要不是这次清查,还不知道这里面也有些深藏不漏的。借着这个名头,我们都看看,好歹在外面拼杀,对家里的奴才也要有个底不是?”
这才是打消了众位心中的疑虑,毕竟每一次分家,不仅仅是分家产,奴才也分了不少,他们在下面几个府里也是互相通婚,纠缠串联的,又加上这么多媳妇嫁进来,哪个不带着几十上百个奴才,又通婚,又生子生女的。可一想,可不是吗?就算守个门的职位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各府来守的。
“可这奴才要怎么考?只有考校大臣的,考才学,考武艺皆可。奴才考什么?考守门呀。”又是赛因达礼在泄气问。
“小七叔,可不就是考守门嘛。考大门的门子,遇人站要怎么站,怎么接贴,怎么看帖,各府的帖子都是什么,会看多少,看过的帖子放哪。考守院门的,几时上工,几班换,生病怎么办,如厕怎么办,你应该怎么安排其他守院门的。这些能回答多少。”
“乖乖,小四,这些你都知道?”赛因达礼笑问。
“这些都是府里定的章程,做这活儿的奴才敢不知道?只看精通罢了”华善点了赛因达礼一下,“你小子少闹事。”
“得,我府里的奴才来考,看看我家的门子能不能拿个状元回去。”赛因达礼也知道自己今天有点过了,不得不说石廷柱一家光芒始终压得其他几家有些不能抬头,虽然也知道上进,可是总有人站在前面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当然,这并不妨碍自己与他们还是一家人。
当然,各家对此也还有点疑问,但总体都觉得颇为新颖。也都答应了。这里面详细的自然还要吩咐各府女眷来做。毕竟太子妃身边的女眷什么,有一部分都要从这中间出。诸多细节,也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谈。不过各府当家同意很重要。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次奴才大比的结果出乎他们意料太多,也让他们稍有松懈的心了解,小看任何人都是会被反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