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越发地近了。
南芳国都城里的百姓们早已经洒扫了屋舍,贴好了春联,就等着过年的时候痛痛快快地热闹一场。
街市上的菜贩子烧饼铺子纷纷挂上了“歇业”的牌子,辛苦了一整年的百姓终于舍得放松一下疲累的筋骨,因此街巷里反倒是清冷了下来。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么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嗑着瓜子再来壶酒。
迎着清晨蒙蒙的雾霭,不断有轿辇从都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无一不是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这些轿辇上乘坐的,都是南芳国的大小朝臣,大多随着轿辇起伏打着瞌睡。
先帝勤政,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例休之外,每日清晨皆要早朝。
就算到了年尾,官员们也得到除夕那日才有三日的暇余时光。
当今皇帝陛下孝悌,自然要遵循父皇定下的制度,虽然年岁尚轻,但自打继位登基以来,没有一日的懈怠,这让不少两朝,甚至三朝老臣都赞叹不已。
随着掌事太监一声传令,朝乾殿的巍峨殿门缓缓开启。
文武官员手执笏板,按照品级大小依次入内。
南芳国的国主百里鸿渊早已经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身着一身金黄龙袍,额前的冕旒微晃,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百官叩拜山呼“万岁”。
这位年轻的国主只是微微颔首,由太监小宁子代为说道:“平身”。
在场的所有官员大多已过而立之年,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臣,最为年轻的一位礼部侍郎木南风也已过了及冠年纪。
但无论是谁,在面对这位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皇帝,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这不仅仅是出于朝臣对天子的敬畏之心,更多还是因为这位皇帝陛下,虽然举止言谈都十分优雅谦卑,但是出手果决到甚至有些狠辣。
现今站在朝堂上的这些人,都是亲眼见过陛下在登基之后如何整顿朝纲,将先帝遗留下来的逆鳞一一拔去,最终化为顺应新帝的臣子。
自那以后,没有一位臣子敢小瞧了这位皇帝。
早朝按照惯例进行着,几位首辅大臣禀报了今年各地的收成和朝廷的岁入。
虽然比起往年,数字有些许改观,但是陛下的脸上并未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接着,礼部尚书大人提到了新年祭拜大典,说各项准备俱已完成,天下百姓都期待着见到皇上和皇后同时为国祈福的场面。
百里鸿渊纤薄的嘴唇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悦,他平静地说:“皇后身体一直抱恙,太医说不宜出门见风,此次祭祀大典,朕一人独去即可。
几位大臣面露疑惑神色,坊间传闻陛下与皇后情深意笃,甚至还流传出一个“鱼鳞裙”的典故,但是自打陛下大婚之后,皇后娘娘一直称病,从未参加过任何前朝后宫的典礼宴会,更别提与陛下同时露面了。
尚书大人张了张口,但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只是躬身说道:“遵旨。”
等到大臣奏禀地差不多了,百里鸿渊说道:“再过些日子便是除夕,诸位爱卿矜矜业业为国为民,朕看在眼里,亦记在心中。因此,朕打算在除夕前夜在宫里设宴,犒劳诸位。”
朝臣们赶忙回答说:“陛下费心了!”
宰相钟毓捻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想来那一日,幽州王爷也该返回都城了吧!”
百里鸿渊微微点头:“应该会吧!”
“幽州王爷浪迹江湖数年,一直都杳无音信,如今突然现身,返回都城,想来必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钟毓说罢,有些玩味地看着陛下的脸色。
百里鸿渊露出身染顽疾,要留在封地养病,要不我们兄弟几个可以好好地重聚一番。”
钟毓笑叹道:“陛下手足情深,老臣心中拜服!”
百里鸿渊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他又与众臣随意闲聊了几句,见无事再禀报,便笑道:“无事便是好事,说明天下太平,诸位也可以偷得半日闲暇。”
朝臣们轻笑出声,心里也松了口气,盘算着忙完了公务之后做些什么。
百里鸿渊缓缓起身,太监小宁子正要宣布退朝,陛下突然一抬手拦住了他,同时修长的眉毛蹙起,脸色霎时变得阴沉,目光冷冽地盯着殿门的方向。
大臣们只觉得殿上气氛突然一变,都有些茫然,顺着陛下的目光往殿门方向看去,正好瞧见高大沉重的殿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一阵凛冽的疾风灌入空旷的大殿之上,吹得所有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唯有百里鸿渊高高站在大殿前方,身子岿然不动,冷眼瞧着一个身材高挑之人在疾风中显现出身形,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此人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生得一幅文质彬彬模样,右手执一柄折扇,鹅黄色的长衫随风飘舞着。
等到大风停歇,他的衣衫也停止了摆动,众人这才瞧清楚了他的面容,是一个样貌俊逸的男子,特别是那一双丹凤眼眸,眼角微微翘起,带着些许笑意看着殿上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