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色莲引发的一系列事件,从五色试炼到之后的血修梦域,忽然冒出来的,叫做林水馨的宗室女,不说挽救了两个海疆城市,也至少可以说减少了十万以上的平民伤亡。侧面挽救了定海城一干官员的修炼与仕途。
别说那昆仑真君是来追杀她的,难道昆仑真君不来,那化形期的蜃龙就不会动手吗?
一样会动手!
所以,定海城的那些官员们出手为这个想要隐瞒身份的宗室女进行遮掩,安排假身份什么的,实在是天经地义。
“剑心剑修林水馨”在定海城事件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除非她修炼的是隐之剑意,否则就肯定和这些人有关。
君幼诚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不但没有逼迫这几个下官说出来,甚至还庇护了他们,不让林越等人去问。
毕竟他又不是宗室大佬。
被抛弃的宗室女什么,想不想认祖归宗,应该看人家自己的意见啊!
何况,对方对定海城的保全,同样也是帮了君幼诚自己的大忙。若定海城死伤太大,哪怕是得到了那几颗秘境莲,他也是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安排文试和剑道大赛的。
不过,君幼诚这份淡定,现在也消失了。
他忽然觉得,定海城那几个家伙,给他的那种“好像隐瞒了什么”的感觉,不仅仅是不想暴露那林水馨的去向。
现在回想一下,那个宗室女,机缘巧合出现在定海城。
在万色莲的事件中起到的作用,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君幼诚说完之后,就和林越面面相觑。
确切的讲,君幼诚是在看着林越。
反而是林越,这会儿有些犹豫不决的感觉。
这么多天过去,他们已经失去了最佳的追查时机。现在就算是将定海城那边帮忙准备的手段问出来,也未必能找到人了。
北大陆至今都能称得上是地广人稀,谁知道对方已经利用之前被掩饰的身份跑去了哪里?
不过,如果非要找人,还是有个办法的--
借用祭天台的力量,观看天下气运!
不过,这种方法的消耗更大。只有儒门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有大儒借祭天台这么做。观看的却也是“国运”,判断某些涉及一国的重要政策,是否执行得当。用这种方法,至少可以确认天眷者的大致位置。
--但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林越的师傅林庸坐镇祭天台,虽然作为后天天目没法子看国运,但其他大儒执行这个操作的时候,林庸也是要耗费不少力量来辅助的。
林越想了想,叹息道,“总之,还是先封锁消息。”
尽管施长安没有要求用封禁,但大儒在场,有兴趣又有胆量窥探的人,却依然只有同级别的大儒而已。
要封锁消息并不难。
不管施长安的话是真是假,“封锁消息”也必然是要做的。
君幼诚就看了在场的另外两人一眼。
君九韶和宋哲都是噤若寒蝉。
不过,两人也都不很害怕。
毕竟宋哲也有个大儒老师——这消息封锁也是对下层封锁,封锁不到他老师头上。而君九韶呢?好歹是君幼诚的直系后代,也不担心会被灭口什么的。
甚至,君九韶还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说。”君幼诚皱眉。
“从定海城开始,天南道最近的事情似乎太多了。”君九韶低头道。
尽管他说得已经十分婉转。
但是依然……“啪嗒”的一声,君幼诚手下的椅子碎了。
君九韶当然不是说君幼诚治理得不好。事实上,作为与南方修仙界交接的地方,天南道的事情素来比其他地方多。也并不会因此而让人看低君幼诚。何况万色莲还是妖魔战争和圣儒的锅。
都可以算得上是“天灾”了。
君九韶的意思是……
哪怕只是天灾频出,无关人祸,也依然是乱世之兆!
只有乱世,才会出天眷!
难道说,这天下不过平静了五百多年,就要再次开始大乱了么?
“君道台不必如此。”还没离开的林越倒是镇定不少,见君幼诚气息有那么一瞬间的紊乱,脸色也变得不好,他还开口安慰了一句。
或者,也称不上安慰?
“老师就曾经说过,道儒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我想,令尊应该也会有类似的感觉才是。”
君九韶的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
“当年道门退出北方,不过是因为天罚太重,无力再战。而我儒门也是死伤遍地,百废待兴。”林越继续道,“但那些道门真君吃了那么大亏,基本是升上界无望,就是不筹谋报复,也肯定要来一场大折腾。而我们儒门,且不说当初道儒之战死伤多少人,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光是红尘念火,很可能是不足以让我们升上界的。”
当初道儒大战的时候,虽然是死伤惨重。
但作为被天道偏爱的一方,在压力下迅速成长的儒修也不少。经过这几百年的沉淀,好几个大儒其实都已经到了文心圆满。如果是天道改变以前,这样的修为足以升上界了。就算是现在——他们身上的红尘念火,也足以庇佑他们穿过孽海。
可也正因为他们走的是当今天道下的堂皇大道,所以这几个大儒才心有所感。
——即使是走过孽海,也无法升上界!
林云瑞完成了他的使命。
但他们却还欠缺一点东西。
欠缺的那一点,很可能就要着落在道门的身上。
所以,事实上,儒门也是不可能说等到道门自然衰落的。无非就是全面战争和高端战争的差别而已。这一点林越从头到尾都很清楚。
君幼诚沉默了,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既然战争本来就没有结束……那么现在这么一堆破烂事,虽然十分糟心,但或者,是必然的事情。
比如说范阳府的那个半天然秘境,传过来的消息说是昆仑宗开辟。
昆仑宗开辟啊!那么隐秘的转到了那些人的身上,甭管策划山海殿这次文比事件的组织是不是北方原生的,要说没有南方的插手,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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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韶走出了大厅之后,和宋哲对望一眼。
虽然在大儒们面前,宋哲和君九韶看起来地位是一样的,但事实上,自然还有极大地差别——君九韶还是南海书院的旁听生呢!即使没有封口令,两人也实在是聊不起来。
君九韶老老实实的将宋哲恭送出门,然后抹了一把冷汗。
之前那委婉的那一句,他的那位先祖虽然听出了一半的潜意识,但显然没有听出另一半。显然,两位大儒,着眼点都太高端,看到的东西也太高远了。似乎就忽略了眼前的东西?
来自南方的施真人说——
天眷和“幸运”的最大差别是,幸运的人会本能的趋吉避凶,天眷却容易卷入各种事件。
万色莲的事情,恰好在两个天眷路过的时候爆发。
让两个天眷者从头到尾的参与其中。
范阳府因为有那个秘密基地,所以注定要在最近出事——那叫林枫言的天眷者,就恰好一头撞了上去!
如果,那位施真人说的是真的……
山海殿这次的事情,可比范阳府那件事牵扯更广、性质更糟糕吧?范阳府里的事情有个“三分之一天眷”撞了上去。山海殿的文比呢?
君九韶皱起眉,和身边保护的剑修说了声,让人留信,就直接出门了。
之前文比的时候,他在养伤加闭关,没有多做关注。
事后的各种调查,他也只是听了一个大概。毕竟他现在还没有过科考,没有领实职——如他这样的,一般都会追求“府试、会试、统考”一年考完,那对前途最有好处——是以也没有真正参加。
但好在,他还是有人可以打听消息的。
君九韶直接让人将信送到了曾经的同窗、现在的同窗,姚三郎姚清源的手上!
他们都曾在文山书院学习,又都因为不同的原因转到了南海书院。算得上是曲城之中,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了。
他很快就得到了一个不出预料的消息——姚清源在他母亲给他的别院之中。
也是养伤,外加沉淀之前的收获!
“……当初文比和剑道大赛的六百人,姚兄的手上应该肯定是有详细资料的。如今应该也没有丢掉吧?”在姚三郎的别院中,稍微寒暄过后,君九韶也直接说出了来意。
姚清源有些诧异。
现在还要这份资料有意义吗?
“君道台那儿没有?”
“现在家祖可顾不上我这点儿兴趣。”君九韶笑道,“姚兄只要告诉我有没有就行了。”
否认也没有意义。
类似的资料,在曲城肯定存留多份。
姚清源不过是思忖了瞬间,就已经直接将这份资料取了出来,交给了君九韶。
君九韶也没避讳。
当着他的面,就将资料放在了两人中间的石桌上,翻开来看。
资料是按照登记的团队进行分类的。每个人都标注了门派、大致经历、性格分析、战力分析之类的东西。有相当一部分,是姚清源自己的手笔。
而且,有些地方颜色较新。很明显,姚清源在山海殿的巨变过后,还添加了不少东西上去。
有自己默默调查、默默思索的成分。
但君九韶却并不去找那些在山海殿里出了问题的人的情形,甚至也并不仔细去看他的批注。
只是……
专门找那些标注“来自定海城”的人员!
姚清源自然是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特点。
他一开始还没多想。
只是端着茶,默默在的一边等待——有这么多他的心血在,想也知道君九韶不可能将这本册子带走——但很快,姚清源就想到了一个不算美妙的可能,原本平稳的呼吸,不由急促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
原本正低头翻册子,貌似认真无比的君九韶,猛然抬头!
姚清源的脸色,于是又僵硬了那么个瞬间——他掉陷阱里了!君九韶根本就不是冲着册子来的,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而随侍在一边的侍女,两人护卫的剑修,则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两个。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还特别良好的,友人相聚的气氛,在一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了。
很快,君九韶就挑起嘴角,咧出了一个大大的、和善的笑容,连双眼都眯了起来,“听说姚兄在山海殿内使用了儒门四训,甚至可能已经冲破了那层‘壁障’?”
“不能肯定。”姚清源的语气却有些沉寂,“经历到底还是太不够了。”
——之前在好几场葬礼上都已经见过面了。就算那时候不好真诚恭喜,也说了几句。这时候装什么呢?
“这可真是太谦虚了。”君九韶笑道,“连家祖并几位大儒,都被挡在了外面,能力挽狂澜,还真多亏了你们呢。不过要我看,大部分的人也不过是运气,是随波逐流罢了。真正能算得上是功臣的……”
姚清源叹了口气,“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就在上午,万花门的施真人拜访了家祖,提到了一些事情。”君九韶收敛了笑容。
——那位施真人,显然并不知道,对于“天目”来说,一些无心之言,都足以成为重要的线索、证据!他的家祖也不过就是忽略了小节而已。只要天眷是真的,天眷的特性是真的,某些细节就可以称为是明晃晃的证据了。
姚三郎等人叙述的经历,君九韶也知道。
合情合理,天衣无缝。至少也是九分真——姚清源他们的收获就做不得假。
但如果加入“有天眷者参与”这个可能性呢?
有天眷者的可能性的,也不过就是几个人而已。作为其中大功臣之一的姚清源自己不是,也肯定知道是谁!
姚清源皱眉。
“别这样。”君九韶摆摆手,“好像我怎么着你了一样。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
既然他已经想到了那个可能,求证的方法至少有几十种。
试探姚清源,这甚至不是最简单的那种。
君九韶只不过是选择了最不容易闹大的那一种而已。
“说起来……”君九韶端起茶杯,话题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姚兄觉得我妹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