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余休正在山林之中修行、整理矿场一役的收获时,段家矿场中出现了一队黑衣人。
此时天色正黑,一行人从林中走出,恍若幽鬼一般出现在矿场上面,四处游荡。
“桀桀……”一个披头散发,身上穿着深黑色道袍的人站在石屋之前,口中发笑,“没想到我那徒儿在此好生炼矿,竟然也会造此横祸。”
他冷哼一声,目光阴冷的看向身边一人。
站在道士身边的是个身着月白色劲装,面容硬朗的年轻武者,年轻武者见道士看来,握着长刀拱手,口中说:“五鬼道长勿要多心,族中已经暗查数次,均未发现有人想要暗害十二弟。”
年轻武者顿了顿,又道:“而且十二弟已经跟随道长修行仙道,族内皆知,道长又有缉鬼通幽之能,无人敢触怒道长。”
披头散发的道士,正是死在余休手中道士的师父,五鬼道士。
道士听见年轻武者的话,冷笑数下,却是并未再说什么。两人站着,立即有人从石屋中走出来,跪在二人身前。
“公子,道长,密室机关已经被人破坏,若要打开,只能挖开整个密室……”
“废物!”五鬼道士听见,口中当即轻喝。他细眸微张,当即在腰间挂着的一个漆黑银壶上面一拍。
嘶嘶、啊啊,一缕缕黑气突地的从银壶之中冒出来,发出鬼哭的声音,同时在四周刮起一阵阵阴风。
四周的黑衣人见此一幕,身形都微颤。静立在道士身边的年轻武者也是目中浮现出忌惮之感。
只见道士沙哑开口:“去!”他一指密室,灰黑气息在空中盘旋片刻,突地变作一张张透明、虚浮的狰狞鬼脸,猛地扑进石屋之中。
站在石屋前的几个黑衣人见这些鬼脸朝自己扑来,目中恐惧顿生,立即就想避开,但是规矩令他们不得不咬牙站在原地。
“啊啊啊!”鬼叫声更响,鬼脸扑来,几个黑衣人瞬间感觉身子一凉,好似堕入了冰窟中。
幸好鬼脸的目标不是他们,穿过他们的身子之后,继续往石屋之中扑进去。
五鬼道士看着眼前这些黑衣人的表现,目中露出嘲讽之意。鬼物扑进石屋中之后,道士眉头微皱,口中说:“血纹钢已经被取走,无须再挖开密室。”
一旁的年轻武者听见,面色阴沉,出声:“许是十二弟炼成血纹钢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这才引来的贼人。”
五鬼道士听见,瞥了他一眼,并未作出回应,只是一甩袖袍,轻喝:“为我护法,贫道要作法缉拿鬼物,看能不能拷问出什么东西!”
“是!”年轻武士和一众黑衣人听见,全都低声应诺,将道士牢牢的护在中间。
五鬼道士就地盘膝而坐,取下腰间的漆黑银壶,托在身前,然后微闭眼睛。
嗡!他的手无力垂下,银壶当即轻颤,竟然凭空的悬浮在道士的身前。
这道士,赫然是中三品境界,能够用神魂驱动物品的仙道中人。
一阵鬼哭声响,先前扑入石屋中的几张鬼脸顿时回到道士的身边,不停的在道士肉身四周旋转,口中发出凄厉的声音。
显然,五鬼道士虽然让年轻武者和黑衣人护法,但对他们也不是太过信任。
呼呼!悬空的银壶顿时冒出一股股黑气,缠绕在半空中,形成了五鬼道士的身影,他低下头,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为自己护身的武者。
“驱物境界。”年轻武者望见,口中喃喃说了句,随即便低头按刀,恭敬的为五鬼道士护法。
阴神出窍,五鬼道士驾驭着黑气,好似鬼神一般,他一甩袖袍,踏空而走,当即在整个矿场中游荡起来。
立刻,年轻武者等人便听见四周传来凄惨的鬼叫声,甚是痛苦,他们瞥眼往其他地方望过去,发现四周黑漆漆的,空气扭曲,月色也变得惨白,好似阴曹地府一般。
一刻钟后,四周的鬼哭声降下,一阵黑烟从远处直扑而来,在道士肉身的头顶上盘旋数下,然后一股脑的收入了银壶之中。
银壶轻颤,即将掉下之际,五鬼道士恰好醒来,伸手将其托住。
“道长可拷问出什么?”年轻武者立即上前一步,开口问。
五鬼道士皱着眉头,看了此人一言,面色阴冷,语气不善的说:“果如逃回家丁所言,贼人会道法,是个道士!”
“此贼天性薄凉,竟会杀人取魂,导致此地鬼物不存!”
年轻武者听见,口中当即出声:“根据家丁所言,贼人会操控行尸,应是个旁门妖道!”
武者又咬牙,可惜的说:“可恨我段家的忠心武士战死,几个外来的却逃过一劫,还畏惧家法,私逃未归!否则有他们在,也能对贼人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五鬼道士听见,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未作任何评价。
其实他刚才只是在矿场四周遨游数圈,压根就没想着要耗费法力,甚至折损修为去唤醒亡魂。
区区一个段家的挂名弟子,即便对方天资尚可,死便死,又与他有何干系?不要耽搁他的好事才对。
不过此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相反道士还要表现出一副极其重视的样子。
五鬼道士站起身,负手望着漆黑的夜空,口中到:“此事暂且搁下,追索僵尸要紧!”
他略微沉吟,又说:“那恶僵灵智不俗,且炼制的手法诡谲,极有可能源自茅山。”
年轻武者听见“茅山”二字,当即脸色微变,问:“可是三道之一的茅山?”
五鬼道士点头,但他随即就冷笑说:“勿慌。茅山道法流传世间,应是某人有幸得了丁点秘传,误打误撞的才将恶僵炼制出来。”
道士桀笑数声,“想必那炼制者,或已为僵尸所弑,化作了僵尸的养料。”
听到这里,年轻武者细细思着,忽说:“道长,那杀害十二弟的贼人,是否也可能和这僵尸有关?”
五鬼道士听见,目光微愣,立刻眯眼点头说:“有可能。若是及时将僵尸抓捕到手,也许会一并得到贼人的线索。”
“且抓到之后,贫道还可将僵尸所食的精血皆数炼出,化作血纹钢!”他顿了顿,又说:“如此一僵,想来炼成血钢的份量不少,或许还能匀给你一些。”
道士瞥了年轻武者一眼。对方听见,面上大喜,拱手说:“有道长在,实乃苍郡百姓大福!”
五鬼道士瞥见对方脸上的喜色,心中却冷哼:“一具生了灵智的甲尸,若是到手,贫道自己用还来不及,又怎会让你们糟蹋掉……”
他一甩袖袍,当即轻喝:“出发!继续追捕恶僵。”
“诺!”四周黑衣人躬身应诺。
……
待在山林之中,余休日夜修行,很快就将手中所有的药材都消耗掉,制成火符用在了阴神上面。
这使得他修行的速度一日胜过一日,比之前在矿场附近修行时还要快。
这日天气恰晴,余休遁出了阴神,待在山洞外,正在借助日光淬炼阴神。
日出一个半时辰后,天空中的日光颇盛,但是他依旧站在树巅,默默的感受着日光的炙烤。
又过了三四刻钟,余休才晃动阴神,落进树林之中,免得阴神被日光直射。
“日游境界分为晨日行,午后行,正午行。有着火符的帮助,我的修为已经要步入午后行。”他望着太阳的位置,心中略喜。
可惜十来日间,余休手中的火药已经消耗的差不多。
他现在除了一张留作底牌的白火符外,便只剩下几张黑火符。倒是尸符还有许多,可惜尸符并不能用来修炼。
静极思动,余休心中暗道:“是时候出山,接触接触人气了。”
同时距离矿场事发已经有十五六日的功夫,半个月的时间,在余休想来,事情的影响应该已经衰弱。
思忖一下,他发现日光越来越强烈,若是即便他藏在林中,也有点受不了,于是立即往山洞走去,回归了肉身。
阴神回归肉身后,余休并未直接起身,而是闭着眼睛默默思忖着什么。慢慢的,他睁开眼帘,目光露出沉思:“不若去郡城走一遭?”
北郭县就隶属于江州苍郡,余休跟随自家便宜师傅至此,一直都在乡县等地厮混,倒还没有去过郡城、州城等大地方。
而郡城商贾汇聚,定有硫磺、硝石、铅汞等物。若是运气好,他也许还能寻见‘日光硫磺’之类的上好药材。
只是苍郡中有段家在,余休刚宰了对方一个子弟,要是碰见,许是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想到了这一点,余休脸上露出轻笑。
他如今日游已成,手段增加,且现阶段上要的是画符淬炼、积攒道功,是水磨一般的功夫,切记不可急躁,要徐徐图之。
而武道上,余休在吸收了几个武士的武道经验之后,功夫日益精进,比之仙道的进展也不让许多。
如今他已完成炼皮,处于炼肉之中,正需要大补之物增长血气,武道功法淬炼技艺。
“矿场一役,杀人主要是以武功,而非道术。现如今仙道修行陷入迟缓,应当将重点放在武道上,使得武道修为也一并提升上来,和仙道相符合。”
余休眯眼想到:“根据段家道士脑中的记忆,苍郡段家属于郡望之流,族内有诸多的武道功法,甚至还有直通中三品的法门。”
燕朝以武立国,天下间武道最盛之地在军中,其次在各地的豪强大家,再其次才是所谓的江湖门派。
世人若想学武,最好的途径便是参军。但可惜的是,天下已经崩坏,朝廷军队早已被各地的豪强世家渗透,甚至被收为私军。
普通人若是想要学武,只能甘为豪强世家的爪牙,为之驱使,甚至想为之而不得。
“若是能和段家中人相遇,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余休想着,轻轻抚了抚着自己手背上面的蝉印。
定下决定,他略微收拾一下东西,便走出山洞,牵马准备出山。
进入日游境界后,余休已经有过目不忘之能,凡文字书画、人之面孔、道路踪迹,只要他扫过一眼,便能记在脑中,数日不忘。
不过若是以后不进行回想,也有遗忘的可能。只有当道士突破到中三品境界,才会达到所见所闻皆数刻于魂魄之中,终生难忘。
如此,余休打马往郡城方向,并没有兜兜转转,去走些子山道小路,而是直接在重重山林间穿行,丝毫不在意迷路与否。
一直到碰见了一条直通郡城的山间大道,他才开始沿着道路行走。
这日。
余休慢悠悠骑马走在道上,摇头晃脑,一点也不急。
突然,他身后的道路烟尘微起,传来车辚辚、马萧萧之声,一队人马正往他赶来。
余休骑在马上,回身一望,发现赶来的车队中弓马齐备,数个劲装汉子在前后行走着,总共一二十人。
不过他眯眼看去,发现队伍中无人顶上有血气烟柱,都只是普通人。
车队发现前方有人,速度立刻降下,但等发现只是余休一人后,又恢复了速度。余休并未挡道,勒马走到路旁,准备让行。
就在两方要错过时,队中马车的布帘忽地被拉开,一妇人侧身探出,看向镖客所说的少年人。
她见少年人十六七岁的年纪,青衣荡荡,腰间跨着一把刀,枣木鞘、麻布柄,面颊微瘦,但眉眼却极为清秀,只是还未张开。
妇人好似见到了自己的幺儿一般,目中生出欢喜,招呼说:“谁家儿郎独行深山中,莫不怕被虎狼叼走么?”
余休听见,有些诧异,他望望四周,然后指了指自己。
妇人中年模样,面容慈祥,风韵犹存,能看出年少时颇有风姿。对方看见余休的举动,掩嘴微笑,喊来队伍中的一人。
很快,余休便知妇人想要做甚。原来对方心善,见他一人行走着,且年岁不大,便与队伍中镖头商量,想让车队一并带上余休,以防余休在路上遇见了不测。
余休思忖一下,也未发现妇人有怪异之处,心中道:“或许真是个善人,正好借助车队入城,也好有个掩护。”
因为不知郡城方向的情况,他以免生出变故,连身上的道袍都特意换下,着了一身青衫。
“多谢夫人。”他勒马走至车厢旁,作了一揖,妇人见此微笑。
余休如此便混在了镖局车队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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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独行道中,常有妇人相唤,以为子侄提携。”——《道论:轶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