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了一天,安营扎寨之后,清音依旧没有去找轩辕御,而是躲到堆放临时料草的地方,找到一个偏远些的草堆,躺在上面,双手支着后脑勺独自赏月,看似一派悠闲作风,心中却有千个疑结难解,师父的、师姐他们的、还有轩辕御的,她像是被一团厚厚的迷雾包围着,看不见一丝亮光,此刻,也只有这清洁的月光能抚慰她的烦恼。
眼前黑影掠过,清音立刻警惕起身,见是轩辕御,遂又放松的躺了下去,经过上午与李老头的一番聊天,加之自己亲眼所见的画面,心中对轩辕御筑起的警惕高墙似乎渐渐的矮了,所以,见来人是轩辕御,清音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的吃惊害怕了,心想着,他既能放下自己的诸多身份,与士兵称兄道弟不搞特殊,这么爱护他的兵,实属少见,她也是他的兵,他应一视同仁。
轩辕御见清音看到他没有像前几次那么的排斥了,在那月光照耀下的洁净脸上看了会,遂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两人静默了一会,轩辕御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回去?”
“这里挺好。”安静,养心。
“李将军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东方随意,姓东方,名随意,号假仙。”这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李老头的,没想到转眼老头就把她卖了,还真是轩辕御派来的探子,只当老头那句“你小子真是有趣,我一定向阿御要了来做我老头子的侍从”是玩笑话,谁知他是来真的。
“假的!”清音不予隐瞒,她有名有姓,而且她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姓名,她叫沐清音,灵魂两世,巧的是用了同一个名字,所以,这名字对她还有特别的意义,除了那虚飘的灵魂外,这名字是两个世界的唯一联系。“东方”是她图方便借的别人的姓,“随意”是她随口而说的,至于“假仙”,她常以“本仙”自称,却称不上是真正的仙,是以,她只能说自己是假仙了。
“那么,真的是什么?”沉默了一会,轩辕御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轩辕御摇摇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淡淡的道:“只怕青竹也是你随意取来的代号吧。”
青竹之名可不是她随意取的,只因那次巧合,去李彦章家的时候身上只能找到竹叶,加之她家二丫头秋竹的名字中有个竹字,相府听荷院中有一片竹林,图个方便,她便以青竹为名,作案标记便是院中青色的竹叶。
“战神就是战神,不得不佩服,不过,我想作为秘密保留。”告诉轩辕御真正的身世,便会牵出她的另一个身份,丞相府的傻小姐,护国将军府中的傻夫人,面前人的傻妻子,这些,都是她不愿意说的。
清音拒绝告知真实姓名,轩辕御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这次是清音打破的沉默,只听她望月问道:“轩辕御,是不是进了军营就是你的兵了?”军中日子还长着呢,她不想每天都这样躲着轩辕御,其实,他与她之间,就这场战争而言,并没有根本的矛盾冲突,相反,他们有共同的目标,轩辕御想打赢这场仗,她也想,这是她家小老头给她下的死命令,漠北与大宇的这场仗,宇国必须胜,虽然她不知道自家小老头与宇国有何渊源,竟如此下血本的帮它,哪怕是废掉他徒弟的一身修为也要赢得这场战争,小老头可知道,失了修为,她就真的如废人一般了。
轩辕御静想了会,回道:“是,但,只限于男儿。”
清音无奈一笑,竟是防她如此的严。
“男儿也好,女儿也罢,能够打胜仗不都是一样的好吗?”在另一个世界中,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代夫挂帅,她就不信,这个世界里没出现过女英雄,若如此,前朝开国女将军云裳神女又作何解释。
“话虽如此,军法不容。”
“你是大元帅,军法还不是你定的。”
“令行禁止,军中之法,岂是一人说了算。”
“既是这样,元帅可否暂时当青竹是男儿身?”即是军法难改,她就退步好了,眼睛长在他身上,睁一只闭一只,应该很容易吧。
轩辕御没有回答,而是回过头,盯着一直在看月亮的清音看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望着皎洁的月光,清音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师命难违啊。”若不是小老头给她下任务在先,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先是主帅怀疑她的身份,再是副帅前来试探,实让她疲于应对,心感委屈。
“这便是你来这里的原因?”
“是啊,不然,正如你所说,我那么爱玩,怎么会来这里受制于人呢。”
“你所负的师命又是什么?”
“不知道,轩辕御,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师父让我来这里的目的。”清音说的有些无奈,这样的理由该让人如何相信,换作是她,她也不会相信的,尽管轩辕御没有出声回答,她知道,他不会相信她说的话的,青竹坐起身,坦然与轩辕御对视道:“不过你放心,青竹以项上人头作保,青竹来此,对大军绝无任何的危害,轩辕御,咱们和好吧,至少在军营的这段时间里可以和平相处,你是征北大元帅,我是你的兵,如果战争结束后,我还能有命活着回去,你是官,我是贼,捉不捉的住,逃不逃得了,咱们各凭本事,可好?”
轩辕御与清音对视了一会,见她眼睛中除了真诚,再无其他,这个女人,他一直看不穿她的心思,猜不透她想要的是什么。
“好,本帅答应你。”声音坚定,掷地有声,她最好如她所说不要让他失望,否则,即便觉着可惜,他也绝不手软。
清音对轩辕御回以诚挚的微笑道:“多谢!”然后重新躺回到草垛上,心中的阴霾似是一扫而光,这一步,她走对了,自从中午吃饭的时候看见轩辕御不计自己皇子元帅的身份与普通士兵同吃大锅饭,她就有了与轩辕御和好的想法,轩辕御虽是一贯的冰山脸,但士兵却都不怕他,她想,是不是自己对轩辕御存有偏见在先,所以才会把他想象的如此可怕。在草垛上躺的这段时间,这个想法来来回回在她脑中过了千遍,觉着轩辕御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事实证明,她又想错了。
清音望着清澈如水的天空上那轮明月,脸上露出了笑容,在这之前,还难以想象她会心平气和的与轩辕御如此这般谈话,真是让人感觉有点奇妙呢。
协议达成了,轩辕御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清音也感觉自己并不那么排斥他了,好心情的竟是和他聊起了天:“轩辕御,昨天晚上,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只是一眼而已,他便已经认出她是青竹了,实在是很奇怪,京都郊外那次,她包裹的那么严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怎么就确定她是青竹呢?
静默了一会儿,轩辕御轻轻说出四个字:“你的眼睛。”
“很美吗?”清音望月轻问,从不知道自己的双眼还有这么大的魅力,竟能给人留下如此深的记忆,她怎么从来就没有发现。
心中感叹三个字:“这女人”,轩辕御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望着前方道:“净,纯净的没有任何杂质,与你的身份不相付。”一个江洋大盗,眼中竟无一点贪婪之色,因为太过纯净,所以给人印象深刻,轩辕御没有说的是,眼睛只是引起了他的怀疑,当他折回接近她的时候,他才确定了她的身份,她身上有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香味,很特别,闻过了,便很难忘记,他有似曾相似之感,只因那晚与她交手的时候闻到过,在他那里,便成了她独有的特点。
清音轻笑:“原来是我自己出卖了自己。”轩辕御不是第一个见到她双眼的人,却是凭着双眼就能认出她的第一人。
“盗侠青竹行事向来谨慎,从不与人恋战,若非偶然,本帅也认不出你。”若不是那晚碰巧遇见她与齐王府的家丁打斗追到了郊外,军营相见,他只会把她当成擅闯军营的女子,绝不会想到她便是令朝廷和江湖都头疼的青竹。
“身为皇朝三皇子,当朝护国大将军,却与江湖第一大帮紫薇楼有牵连,元帅不怕青竹把这消息散播出去吗?”
“你会吗?”轩辕御坐在清音的身边,眼望着前方的火光,不在意的问道,此刻,他描述不出自己是个怎样的心情,她是带有目的进入军营的人,他要做的是防备她,却不自觉的想要接近她,她中午所说的话,李成都不相信,他却还拿着来向她求证,结果如他所料,她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却猜不透她这样做的目的,真真假假,她就是一个谜,让人猜不透。
“说不准呢,不定哪一天它就成了我保命的筹码了。”
“若青竹要靠此来保命,她也就不是搅动朝堂的盗侠了。”
“不想青竹在元帅心中的分量如此的重,真是让青竹大感意外。”
“本帅能如此任由朝廷钦犯威胁,也让人意外。”
清音闭上眼睛,享受柔和的月光,温暖的宛风,出声提醒道:“元帅忘记了,青竹此刻是你的随身侍卫,你的兵。”
(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