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院子里鸟鸣四起,欢快异常。
袁枫睁眼醒来,仿佛这才是新婚之后的第一天,他小心翼翼地将臂膀从容烟脖颈下抽离,抚摸着她乌黑柔亮的长发和闭月羞花般的容颜,此情此景他亦曾幻想过,但枕边人却不是当初心仪的俞碧寒,命运弄人,纵使权财势大,也总有不可掌控之事,莫非这才是天意。想到这里,他的指尖恰巧滑至容烟脸颊,便僵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在念着俞碧寒。
突然,他看到了枕边的面具,才惊觉自己的容貌已暴露无遗。
此时,容烟恰好醒来,睁眼时只见他慌忙转身,不敢与其对视,连靴子亦顾不上穿。
“少爷!”
“别过来!我会吓到你。”
“昨夜是我将你面具摘下,为妻者,又怎会被夫君吓到?”
夫君?
袁枫心底忽生落寞与疑惑,连自己也难辨昨夜是心动情动,还是意乱情迷把容烟当做了俞碧寒的替身。
容烟亦赤脚走下,本想靠近,却被袁枫阻挡。“回去歇着吧,我有事,要出去。”
容烟顿然被拒,却无怨言。他对自己已不像往日那样冷漠了,只是仿若依旧在心底压抑着什么,话语里有千丝万缕的情绪,理也理不清。人生匆匆数十载,有些人怎么试图挽留也只是雁过无痕,最好的莫过于活在别人的心里,历久弥新,恐怕俞碧寒就是这样扎进了袁枫心里。
容烟与他不同,一个女子不会轻易托付,但若是认定了哪个男人,必定是此情可待,至死不渝。这,恐怕就是容烟的宿命。
于是,她只字不言,只由一如她往日的恬静安然,行至袁枫身侧,亲手为其穿衣系带,轻捋他的衣领对襟,为其添上锦缎长袍,袁枫低头,见她赤脚立于冰冷的地面,粉黛未施素颜以对,竟觉得如梦初醒,似幻而真。
“我去让他们准备些粥点,吃过再出门。”话毕,容烟回身穿了鞋,草草披了件外卦便要出门。
只见袁枫匆匆将她拉住,解下自己的长袍,加在她身上,“外头有些凉。”
容烟浅浅地笑,只如寻常百姓家的妻子,诚心相待,不问因由,不求结果。
待粥点上桌,袁枫与容烟同坐南苑前庭,大理石台上,映着杜鹃枝叶在柔和暖阳下的倒影,偶尔一片花瓣飘落在糕点上,在两人眼里却成了特别的点缀。只是袁枫不经意间发现,南苑外多了几名下人看守,而袁常更是频频在苑外走动,与下人私语,往常只要他在南苑,下人便会自行离开,今日却一显反常。
他望了望对周遭一切倍感安心,对身边奸险未有察觉的容烟,本想避开她独自思索,现在怕是半刻也不能离开了,父亲已动杀心,只怕自己一走,容烟便会惨遭毒手。
他不知道,容烟能安下心来,皆是因为对袁枫的信任和依赖。
“今日我就不出去了,你想学诗文吗?”袁枫歇下手中的筷子,对容烟说道。
容烟点头应答。
见少爷与容烟又一同回了屋子,袁常暗自盘算,一切果然在自己的谋算之中,容烟这枚棋子已稳固地安放在袁枫身边,于是片刻后,袁常将一张字条藏入茶点之中,并命人送入了南苑。
容烟在屋内接过丫环送至眼前的茶点,为袁枫斟茶之时,察觉杯底的字条,她背向正忙于磨墨备纸的袁枫,打开纸条后才知道,是袁常与她相约,傍晚南苑右庭有要事商量。
她故作无事,但心里却生出不祥预感,袁常平日里向来恭顺有礼,怕也是深藏不露,可……这会对袁枫不利吗?
袁枫提笔,一气呵成,写下两句:既有沉香萦魂,何生浮华扰梦。笔风刚柔兼具,字里行间透露些许心境,而容烟却一时失了神,浓墨滴进宣纸,晕开了一大半。
容烟不知所措,刚要伸手去碰,却被袁枫止住,“也罢。”他顺势握住她的右手,教她如何握笔,进而平稳落笔,如何巧用腕力,柔中带刚。
不自觉中,她已然忘却之前的忧心和烦扰,在这之前容烟断然不会料到有一日竟会与袁枫执手同书,吟诗作对,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像占据了不属于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