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2-31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已经有人在忙活了,她闻到了一股小米粥的香味。
咦?居然不是烤红薯!
记得昨晚临睡前她把一筐洗净的红薯放在了灶台上,嘱咐他们夜里饿了可以拿它应付,明天再去镇上买些吃穿之物。随行的都是一群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有谁会这么心细知道她家粮食的储藏地方。
她感到意外,走到灶间一看恰是裴济堂。他正眯缝了眼睛盯着灶门里的火苗发愣,脸上映着忽明忽暗的光亮,显得有些捉摸不透。等她靠近了站到身旁,他仍浑然不觉。再看他头发凌乱,神色倦怠,定然是昨夜奔波劳苦之故,她不由得叹气一声道:“回来就好了,忙这些做什么?”
裴济堂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放下烧火的用具站起身说道:“看你还没起来,我就顺手熬些小米粥慰劳大家,正好边做事边等你。”
“唉,有这时间不如回去睡睡觉养养精神,你看你的脸色。”言语间既有抱怨也有心疼。突然瞅见他身上沾了不少柴草的碎屑,她伸出手帮着仔仔细细的清理,神情专注。
面对面的站着,距离如此之近,都能感觉到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他望着她,想起了以前两人常在一起嬉闹的日子,单纯而快乐,仿佛就在昨天。那段美好一直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尤其是她一口一声“裴大哥”,叫的他心都乱了。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她跟方家少爷走的近,他清楚自己没有家世,权势,也不通文墨,但他总以为只要他对她足够好,终有一天她会喜欢上他的,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场变故,满腔失落。而今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份骤然大改,命运已经错开,他再也没有可能等到她了。
“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薛岩看他眼神直直的,讶异的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裴济堂连忙收敛了心神说道:“没,没什么,粥快好了,我马上给你盛一碗吧。”
哪里有胃口吃东西,但她不想让他担忧,勉强自己吃了几口。
窗外人影晃动,考虑到这方寸之地说话不太方便,她叫了连澄他们几个进来吃早饭,推说自己和裴济堂要去附近的几户人家拜访。都是十多年的老邻居了,姨妈在的时候人家没少帮忙,用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
“人找到了么?”两人才走到竹林边上她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嗯,你猜的不错,他们确实驻扎在县城的驿馆里面,我已经联络好了,今天下午就会有车马来接。”
“这么急!”虽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吃了一惊。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她就要跟锦年分开了吗?
裴济堂垂了头,黯然说道:“他们恐有变故,所以才……”
哪里是有什么变故,只怕是不放心她,怕她变了卦吧。
她心里明白,反怕他多思多想,直接打断了他说道:“不用解释了,我全明白!具体约了什么时辰?”
“未时。”
“哦。”她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悲哀的紧,给她的时间果然不多了。
“小岩,你真的决定了吗?主子那里……”接收到她横扫过来的一个眼神,他欲言又止。自从知道了她在京城的遭遇,他一直处在矛盾之中,难以抉择。
她故作轻松的说道:“决定了,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也许这也是老天的意思。”沉默了会,想到他一夜未眠,又催促道:“快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你帮忙呢。”
“我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他想说他满脑子都是她,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增加她的负担。
她轻声说道:“那也回去躺着,总比干耗着强些。去吧,下午再过来,如果锦年找你,我会帮你说好对词的。”
“小岩,要不我们再想想呢,人多主意也多,也许会有其他的办法。”他依然怀抱着幻想,也许真的会有也许呢。
“没用的,该想的我们都想过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但是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你不应该……唉,最主要的是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若不这么做我才会后悔。别再说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管你是否理解和支持,我只希望你不要阻止我,一定!”她迅速的结束了这场谈话,不想被许多不可能的因素打扰。
裴济堂无奈,喉咙里艰难的吐出一句“好吧”,然后行色匆匆的往回走了。当下,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看着他沉重的脚步,她苦苦的笑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全都明白,其实用不着内疚,锦年都无能为力了,他一介平民如何能够做到?
裴大哥,别为我操心了,等我去了,大家也都安省了。就像当初你们找不见我一样,虽然会伤心难过,终究是能熬过去的。只要活着并且平安就好,人这一生哪里有许多完美,世事总是有缺憾存在的。但愿你们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想着想着,她的笑容开始变得明朗,回吧,还有几个时辰,该找锦年去了,才离开了一会会,她已经在想他了。
连锦年继续睡着,呼吸平稳,神情安宁。
她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张脸看过了千回百回,此刻还是那般俊朗;轻薄的嘴唇一张一翕,吻过她多少次,还是让她无比留恋。以后,没有了他的日子,她还能找到快乐吗?而他,若没有了她,是否也是一样?不用问,答案都摆在那里,他们是一体的,谁也离不开谁,可是他们又必须分开,否则不得好死,而且会死很多人。
突然,他嘴唇蠕动着嘟囔了几句,说的不甚清楚,然后又翻了翻身,不耐烦的踢去了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噩梦。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睡觉还不老实,像个孩子一样,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过来的,难道都是司莽一个人操持的吗?
眼前浮现出司莽的憨实模样,她不禁轻笑出声,更多的是在笑自己吧,怎么没来由的想到这个。她摇摇头帮他把被子盖好,然后静静的躺倒在他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多想以后都能与他日日相伴,给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如果老天觉得她不配拥有,就让她做个奴仆吧,天天能看到他,伺候他就成。可惜……
别想了,什么都不可能了,只能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刚才不都想通了吗?薛岩,你怎么又反复了?又不长记性了是不?
泪水轻轻的滑落,她自己都觉得难堪。多少次了,说再也不哭的,眼泪却总是不能流尽。
迷蒙中,腰肢被一个结实的臂膀包裹,他的头靠拢过来。
她意识到了自己脸上有泪,急忙侧过身去擦拭干净。
他注意到了,纳闷道:“谁欺负你了?为什么哭?”
“没有,没人欺负我。”她笑着转向他。
“那你哭什么?”他坐起身子,扶正了她的脸说道:“告诉我!”
“锦年!”她靠在他怀里,很想放声大哭一场。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够,他是机警的,他若洞察实情必然不会放她离去,他会跟那些人拼命的。
“傻丫头,我在呢。是不是想你姨妈了?阿莽已经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你别想太多。”
“嗯。”
“那你还哭不哭了?”他使劲的揉她的脸,又定定的看了一会,想从中窥探出她心里的秘密。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故意撅嘴抱怨道:“快起来吧,真的已经日上三杆了,也不怕你的那些手下笑话。”
“他们敢?”
“是了,你最厉害了,谁敢啊!”她边说边拽了他下床,给他穿衣束带,提正靴子,又上下理了一遍,做的有条不紊,心里在想“以后再没机会了,我要做到最好,让你只记得我”。
他十分享受这样的待遇,瞻前顾后自我欣赏了一通,最终满意的说道:“比我府里的那几个丫头强多了,以后我就交给你打理了。”
拿屋里的丫头跟她比?能跟她的心意一样吗?她听着不悦,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你的什么人,丫头吗?还是侍妾?”说罢背过身去。
他长臂一揽,直接将她劫持回来,同时用下半身顶住了她的小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说你是我什么人?”
“你!”她瞪着他,眼里有爱,有怨,还有牵扯不清的情愫……
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一句一顿的说道:“今天我们就成亲,我让他们现在去镇上采购置办,同时通知街坊四邻都过来,爷要娶你!”
今天?亏他想的出来!
她推搡道:“又不正经了!成亲是儿戏吗?”
“不,我说的是真的,我娶定你了,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跟着我,尤其是……”他停顿下来,坏笑着说道:“尤其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说不定马上还会有个小锦年,哎呀,到那时我就做爹爹了。我要给你名分,越快越好!”说罢他朝着外面大声呼喊道:“人呢,都给我过来!”
随从应声而来,隔着帘子问询。
这人,说风就是雨,真让她哭笑不得。她再次阻拦道:“哪里有这么急的,再等等,等我姨妈回来跟她老人家说了也不迟。”
“为什么要等?难道她会反对吗?反对也不成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焦躁的说道。
哎呀呀,布帘外面有十几只耳朵正听着呢,他倒实诚。
她急的捂住他嘴说道:“嘘!轻声些。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了父母,姨妈便是当家人,我总要跟她老人家请示说明的,也好让她放心。再说成亲是大事,怎么着也要准备充足,你这样急急忙忙的搞的我好像嫁不出去一样。”
“当然不是你的缘故,是我心急,怕娶不到你嘛。”他继续纠缠着。
“哼,该你的跑也跑不了,不该你的,求也求不到。要不要嫁给你,我还没想好呢。”她娇笑着,趁他不注意的间隙挣脱了他的怀抱,然后夺路而去,差点就跟门口的随从撞上了。
“疯丫头,你跑不掉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连锦年提了口气冲出门去,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