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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1 / 1)

萧杨二人千里飞骑,火速赶到广州城,只见城外护城河边拥堵着数千百姓,皆是邕州军乱时逃出来的灾民,四方城门却尽紧闭不开。

正奇怪间,忽听无数人大喊:“叛军来啦!”果见西南面人闹马嘶,似是大队人马正往这边冲杀过来。灾民更加惊慌,拼命砸着城门,过了好半日,城墙上才冒出个当官的脑袋,朝下边不耐烦地叫道:“吵什么吵,你们这样乱哄哄的,仲知州怕混进了敌军奸细,下令不得放人进城!”

灾民们七嘴八舌地哀求着,那当官的却把脑袋一缩,无影无声了。杨天意禁不住皱眉,萧恩时便道:“天意,你且找个容身之处,我去开门,让百姓进城躲避。”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咛道:“你可藏好了,千万莫让人踩到你。”

杨天意微笑道:“婆婆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吧。”萧恩时深情望了望她,顺步在护城河水面上飘过,跟着使出天山派的“凌云登顶”轻功,迅速登上城头,打开了城门。

灾民一拥而入。这当儿大队侬军人马也已兵临城下,守城宋军措手不及,那当官的声嘶力竭地喊:“关门,关城门!”

一大半百姓都被挡在了城外。不知是谁悲愤交加地喊了声:“官府不管我们死活,左右是个死,不如投了叛军!”灾民纷纷响应,不少人转身就向敌军跑去。

那当官的在城堞上望见,气得脸色煞白,直骂“刁民”,“死了活该!”萧恩时见杨天意尚在城外,被前后左右的人潮推搡着,不由急了,飞身跳下城头,将她揽在怀中,踩着人头来到城墙根下,纵身向上跃去。

刚上到一半,突然城墙高处抛下块大石头,萧恩时疾速向旁边一闪,那石头贴着二人滚了下去。他双足在墙砖上用力一蹬,又蹿上去数尺,眼见便可攀上城头,不料上面又接连抛下石块,他右臂护着杨天意,左手不住击打。

这“凌云登顶”全凭一口真气吊住,这么阻得一阻,登时两人便向下滑去。就在这当儿,上面忽然有人喊:“好汉接住!”跟着抛下根长绳。萧恩时一把抓住,左足就势在墙壁上一点,借力上了丈余,惟恐又有变,先在杨天意腰间一托,将她稳稳送上了城头,自己随后才翻了上来。

当头见两名武将正在争吵,其中之一正是先前不肯打开城门的那官员,骂道:“王世宁你好大胆子,竟敢私自相助奸细!”另一员武将手中兀自拎着长绳,分辩道:“下官以为这人并非奸恶之徒,钤辖又何必定要置之于死地?”

这广东钤辖名叫王锴,正是他命令士兵推下礌石,阻止萧恩时上城。另外那名瘦瘦高高的武官叫王世宁,官授海上巡检,方才便是他及时垂下长绳,搭了他俩一把。这两日军情紧急,广州知州仲简特地召来从属官员商议对策,会议甫才结束,众将来到城墙上观望敌情,刚好看到这一幕。

王锴指着萧恩时鼻子斥道:“这人擅自打开城门,以致刁民哗变,扰乱军心,不是奸细是甚么?”王世宁未及回话,杨天意先就唾了王锴一口:“你才是奸细!亏你也算个当官的,没看见城外面那么多逃难来的老百姓?”王锴回头见是个纤弱女子,哪里将她放在眼中,傲慢地道:“何方泼妇,竟敢这般与本将军说话?”

萧恩时眼色一凛,斥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统兵官,位卑资浅,也配称得上‘将军’?”这人无端害他尚在其次,对杨天意言语不敬却令他难以容忍。

王锴大怒,但他是阴险之人,先时瞧见萧恩时徒手上墙,知其武艺非凡,当下不敢明目张胆地与之对抗,便冷哼一声,慢慢走了过去,经过萧恩时身边,忽然猛地抽出佩刀,反手向他劈下。

这一下端的是自讨苦吃,萧恩时本就瞧他不入眼,只是不动声色地站着,待他刀锋沾到自己衣服,集聚内力猛然相激,登时将刀身震成十几截,纷纷坠地。

须知武将所佩的军刀乃是身份和荣誉的象征,一般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这回竟轻易毁在个陌生人的手里,直是令王锴难以置信,张着嘴呆在原地,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其实萧恩时原本有心让他吃些苦头来着,不过念及二人是为了自己起冲突,不欲连累王世宁,这才薄施惩戒而已。

杨天意轻蔑一笑,正眼也不看王锴,却对着王世宁微微一笑,“方才多谢将军援手。”王世宁尚自愣着,闻言紧忙抱拳回礼,“姑娘言重了。这位侠士义助百姓,下官敬佩得紧,若非身在仕途,下官也会这么做的。”其实他心中有数得很,王锴之所以对他发难,很大原因是因为在方才的会议上,王锴贪生怕死,对声势浩大的侬军畏惧重重,主张弃城而去,而王世宁力主迎战,当场便吵了个不可开交。

杨天意迫不及待地问:“王将军可知杨延顺杨元帅的兵马现如今在了哪里?”王世宁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心想:“此乃军务机密,问这个作甚?”便不肯直言,含糊说道:“广州这里主事的乃是仲简仲大人。”

他们在来时路上便听说过仲简此人,性愚且狠,开始不相信侬智高会袭击广州,把前来告急报信的人囚禁起来,还张贴告示,下令百姓如有敢有互相煽动欲逃窜者,一律斩首。方才又是他不肯打开城门,致来不及进城者全部加入侬军,使其军势更壮。

杨天意想起一路之上所见所闻,叹了口气,“王将军可知否,如今散兵游勇在各地流窜,见着财物就抢,见房子便烧,遇到女人便掳走,半省之内,民不聊生。”说得王世宁默然不语,半晌道:“在下微末小官,惟训练甲兵,巡防州邑,一力尽得本分便是。”

杨天意点头道:“如此便不打扰将军,告辞了。”说着挽起萧恩时手臂,悄然离去。

知州仲简正在府衙内骂娘,埋怨朝廷援军为何迟迟不见到来。坏消息接二连三地报上来,侬智高大军已将广州城团团围住。从他内心来讲,亦是巴望留兵自守不愿出战的,不过在下午的会议上,自己身为食俸多年的一州主官,倒也不好太过示弱,眼下只有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朝廷派来的这支援军身上。

“来人!”他忽然有了主意,召管家进来,让他去秘密准备船只,以便随时与家眷从海路逃去。

这一切都被萧恩时瞧在眼里,不言声地出了知州府,对杨天意道:“城中官员贪生怕死,这仗有得打了。咱们莫若先歇息一宿,然后尽早找到你父亲再行计较,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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