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蓦地,黑暗中传来一声佛号,平静安详,却直透人心。一惊之下回头看时,只见少林方丈无智和武当掌门弘阳子双双出现,并肩而立。
萧恩时又惊又喜,忙将长剑垂下,快步迎上前去,“二位前辈,你们怎么来了?”
弘阳子生性直爽,又比他大着好几十岁,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你这小子,太也不够义气,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快入土了,派不上用场,只会给你添乱吗?”
骂得萧恩时一怔,“这个,道长,我不是——”无智将他一拉,低声道:“杨姑娘都对我们说了。你孤身涉险,固然是一番好意,宁愿不惜自己性命,也不愿我们这些人多有伤亡。不过,各大帮派既然来了,便不能袖手旁观,贪生怕死。因此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先上来瞧瞧,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弘阳子性急不耐,“呛啷”一声拔出长剑,“别废话了,动手吧!”
萧恩时心中感动,见无智两手空空,便双手捧了自己那柄剑,高举至额,躬身奉送过去,低声道:“大师,这些人个个歹毒,务须多加小心。”说着又掏出杨天意给他的两丸“鬼迷心窍”,每人分与一粒,让他们含在口中。
无智方丈却不肯接剑,萧恩时只得硬塞在他手里,轻声道:“这些人身体四肢无一不带毒,大师虽不惧,但也最好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这剑虽然普通,用起来或许爽利些。”无智道:“那你呢?”萧恩时解下自己披风,从中一撕为二,灌注了内力轻轻一抖,登时变为两根长棍。
合欢冷眼旁观良久,这时尖声道:“老和尚,牛鼻子老道,你们也要来多管闲事吗?”无智平静地道:“阿弥陀佛,佛门慈悲为怀,并非善恶不分,为了人间正道,也要斩妖除魔。”弘阳子“哼”了一声,“邪门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萧恩时传音入密道:“二位大师,敌我之力悬殊太甚,请你们先行应对着,待我去将那教主擒下。后边继言法师伺机点火,山下的朋友们便能一齐发动杀敌。”见他二人微微点头,当下再不迟疑,大喝一声:“鬼教之人恶贯满盈,束手就擒吧!”举棍挺身直奔合欢而去。
自他大喝直至欺近合欢身边,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合欢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几乎与此同时,黑白二使抢在她前面,硬挡了萧恩时一招。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面若死灰,半分表情也无,出手却是极为整齐,配合得毫厘不差。萧恩时在庐山锦绣谷曾遭遇过他们,知道其武功属于至阴一派,可虑的是这俩人四肢百骸似乎全无骨骼肌肉,能够任意弯曲,拳脚往往从意想不到之处攻来。
双棍分别击在这两人肩头,黑白二使齐齐倒退了数步。不待其反击,他疾以右棍端点击白使的左太阳穴,左棍向黑使脑部,二使不约而同地想要侧头避过,“嘭”地一记,黑使一颗头颅重重地撞在白使腰间。
萧恩时双棍一缩,仆步下势,横斜左右旋之,一招“风扫梅花”逼得黑白二使连连后退。二使腾身而起,四足向他面部踢来,萧恩时右步稍退,顺势“拨云见日”,这是太极棍的“捋法”,目的是将对方引向己方身体一侧以便进攻。
果然二使失去重心,眼看便要摔下,却在半空中打了个滚,突然自胯下伸臂向他击来。萧恩时双棍乃是布衣所制,可硬可软,当下绞向对方的左右手关节,二使落地,就势弯腿下蹲,躲过了这一棍,跟着却跳了起来,黑使反身一拳击向萧恩时腰间,白使却双臂合抱,迎面十指箕张,意欲活活掐死他。
萧恩时意在合欢,不欲与之多纠缠,当下左棍格开黑使来拳,手掌猛压右棍后端,那棍前端猝然弹起,直击白使胸前。见其后退,萧恩时乘势而入,用棍点击其脚面,白使自然而然地抬腿跳跃,被萧恩时长棍横扫,重重击在腿弯,“喀拉”一声,腿骨断裂,不自禁地屈膝跪了下来。黑使分心来救,被萧恩时以左棍向前斜劈,正正砸在天灵盖上。
片刻之间,二使一死一伤。白使一瘸一拐地奔过来抱起黑使,黑使尚未气绝,兀自挣扎着扭头向合欢望去,“教、教主……”合欢似乎也有些惊异,立在原地忘了挪动,怔了怔才走过来,俯身瞧瞧,鄙夷地说了声:“真不中用!”一脚踢在黑使颈间,黑使脖子一歪,彻底断了气。
白使“啊”地一声,颤声道:“教主,你、你——”合欢看也没看他,冷声道:“不中用的,就该死。”听了这尖刻的话,白使那死灰般的脸上异样地浮出一丝红潮,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拖着那黑使尸身,退了下去。
东方主簿、南方主簿对视一眼,齐声道:“教主请一旁观战!”双双抢上,护在合欢身前。
那边无智方丈和弘阳子也早和八部阎君交上了手。他们事先已知这些人武功阴险毒辣,是以极为小心,好在口内均含着一丸“鬼迷心窍”以避毒,胆气壮了不少。无智方丈左手使出“千手如来掌”抵挡,右手以剑砍削,他毕竟心存慈悲,不愿轻易杀人,一般点到即止,只要对手受伤倒地或是避让,绝不再赶尽杀绝。
弘阳子却是不同,他做武当掌门近四十年,为人素来豪爽侠气。他与萧恩时结识还是十几年前,那时节萧恩时不到二十岁便已名噪武林,年少性傲,胆大妄为,尤以精研各门各派的武功绝学为乐。他曾夜上金顶,轮番挑战武当六大高手,为的就是偷师太极功夫,眼见得六大高手纷纷落败,武当派颜面扫地之时,萧恩时却在最后关头撤剑认输,佯装不敌掌门弘阳子。
这其中关窍弘阳子如何不知,过后既惊讶这少年之武学天赋,也暗暗感,这次无智方丈出面邀请武当助战,他当即慨然应允。
当下弘阳子使出太极功夫,先以真气护住全身,剑招平和舒展,身神剑合,气势饱满。旁人只见一个个光圈不停地绕将出来,伸伸缩缩,虚虚实实,倏地长剑自光圈刺出,一招行步穿云,正中那使人腿九节鞭的五殿阎君咽喉。
这武当太极剑最擅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每每后发先制。便如猫儿捕鼠,猫之为物,最能审势待机,蓄而间发,其精妙处全在用神,以静制动。弘阳子数十年养气练剑,功夫极为到家,不过呼吸之间,一招翻身崩剑,又刺伤了一人。
这边打得不可开交,黑暗之中已无声无息地蹿出一人,一路左冲右突,直奔九龙松而去。合欢眼尖,瞧见那人乃是个圆头圆脑的胖和尚,正不知对方来了多少帮手,虽不知其意欲何为,但九龙松乃是本教根基,不能有半点闪失,急对东、南二主簿叫道:“拦住他,这里交给我了!”二主簿领命,追着继言和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