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穿一件大红织金绉面比甲,银鼠坎肩,大红色滚边杏色浅纹袄裤,腰系一件杭绸杏花纹撒花裙,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莲花头的金簪,斜插一朵粉蕊红梅,红花美人两相映。【高品质更新】
明珠微皱着眉:大红是嫡出的女儿才可以穿的颜色,朱氏特特越矩赏她这一件衣赏,二姐儿和三姐儿那里却是尺步绳趋,依旧用着绯色衣赏。朱氏给她搞一个特例,对她还真是“好”,不知道于姨娘和玉姨娘看在眼里心里是什么滋味。
奶娘和平儿从朱氏赏下这件衣裳两条眉毛就没分开过。
长者赐,不敢辞,她还必须得把这会招惹嫉妒的衣服穿上。不过,以老爹的精明,一定会明白朱氏赏她这件衣裳的用意。朱氏又岂会不知。朱氏葫芦里也不知卖的什么药。
大年夜吃团圆饭,几碟在砂锅里闷着的热茶已经上桌,在院子里就能闻到一股浓香,香飘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动。
花厅暖阁里,朱氏呷了一口大红袍,施施然的惬意。于姨娘和玉姨娘分左右下首而坐,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二姐儿和三姐儿。于姨娘穿了件月白绣花小毛皮袄,狐狸围脖,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樱桃小口,纤腰不盈一握,妍姿艳质,如含苞待发的红梅。玉姨娘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一张绝美的鸭蛋脸面,小巧挺拔的鼻子,柳叶般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宽大的袖口,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婉如温文尔雅,仪姿端华的画中仕女。穿绿色焦布比甲的丫头掀起冰裂纹厚棉帘,明珠姗然而入。朱氏微微一笑,招手让她近前。朱氏牵着明珠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人靠衣装,今日一打扮果然不同凡响,跟年画里的玉女似的。”
甜白瓷细口白瓶插着四枝清丽红梅,英姿勃发,大展娇容,暗香浮动,缕缕清香幽幽。
于姨娘轻轻皱了皱眉,瞟了朱氏一眼。
玉姨娘秀眉拧成一团,眼睛盯着明珠身上的衣裳,喷着两团怒火,像是要在明珠身上穿无数个透明窟窿。
明珠莞尔一笑:“都是母亲赏赐的衣裳华美。”
奶娘应景道:“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仙女的羽衣呢。”
朱氏手执纱帕在唇边轻轻的一点,掩嘴而笑,嗔道:“就你们主仆嘴甜,跟抹了蜜似的。”
玉姨娘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冷哼一声道:“插上孔雀毛还不是乌鸦。”
于姨娘脸色难看起来,但她是明珠的生母,立场尴尬,而且明珠穿大红色的衣赏确实于理不合,她无可辩驳。
明珠对朱氏甜甜的一笑:“母亲,今天做了醋溜大白菜吗,怎么有一股酸味?”举着帕子扇了扇鼻子。经过近一年的相处,明珠知道玉姨娘为人看去直爽大方,其实心眼比针尖还小,最容忍不得人有我无。每次,朱氏赏下东西,她都要比较她和于姨娘二人所得赏赐之物,非要一碗水端平或者胜他人一筹。
有一次,朱氏赏下一双相同价值的玉镯子,于姨娘的玉镯子质地更好一些,她的虽然质地略杂,但做工细致,镶嵌、镂雕至纤至细,可她心中却有不满,讲起话来酸溜溜的,言语多有讥讽,直指于姨娘沐猴而冠。
玉姨娘面红耳赤,脸上尤如充了鸡血。朱氏哧一声笑,于姨娘轻轻咳了一声,借喝茶掩饰唇边的笑意。
朱氏道:“借年节之喜,我要宣布一件事,这件事我与三爷商量过,三爷也同意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众人目不斜视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朱氏端起茶盏,袖子滑下来,露出的一截皓腕雪白如玉,腕上的红玛瑙手串质地通透,莹然艳绝,红的红,白的白,犹如雪中红梅,映衬成妍。朱氏搁下茶盏,朱唇轻启,不徐不疾的道:“我决定要将明珠养在我的名下。”
一语石破天惊,所有人愣怔在当地。玉姨娘结结巴巴的问道:“夫人,你说什么?”
朱氏缓缓的道:“我去法华寺求签,签文上谶语我命格中先女后子,而且这女儿并非我所出。玉妹妹你只有一个女儿我怎好夺过来,而且明珠与我甚是投契,我便与三爷商量将明珠过到我的名下,三爷也已经答应了。”
玉姨娘心中忿忿不平,于氏有二个女儿,一个还成了嫡女,左宜右有。她只有一个女儿,却没摊上嫡女的名份,怎么算她都是吃了亏。
朱氏轻声问于姨娘道:“你可愿意?”
于姨娘道:“明珠得您缘法,被您收养在名下,是她的福份。”于姨娘对明珠嗔道:“还不谢过夫人。”
明珠不动声色的睇了朱氏一眼,起身曲膝福了一礼:“谢夫人。”朱氏做事让人越来越猜不透了。
玉姨娘不甘心的插嘴道:“夫人,孩子从小开始养才会与自己亲近,您再仔细考虑考虑。”
朱氏眉尖微蹙,脸一肃。“这件事已经与三爷商量好了。玉妹妹,且不闻七出之一一个妒字,你好自为之。”
玉姨娘垂下头,不甘不愿的道:“是。”目光却凶狠的瞪着明珠。
明珠好整以暇,置若妄闻。低头逗弄二姐儿。二姐儿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眉头轻轻皱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似乎很好奇。
棉帘一掀,明逸和明远精神奕奕的走进来。明逸一身青色水袍,俊朗飘逸。明远蓝带束发,身穿淡蓝色圆领箭袖,腰间系一条大红绉绸重穗子汗巾,项上戴着赤金猴子爬项圈。
二人上来一拱手,说了些吉祥话,跟明珠一块逗弄起二姐来。玉姨娘和三姐儿被冷落一旁。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三姐儿娇气的很,除了奶娘和玉氏,谁都不让碰,连陆探颐也一样。逗弄她她要嘛成愤怒的小鸟,要嘛就来个大雨滂沱,实在无趣,也就没人乐意碰她了。
陆探颐结束衙门的事已经是西正。
丫头们像燕子般穿梭来去,端上一道道美食。
未几,黄柏木花角罗锅枨长方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水八珍、醍醐、鹿唇、豹胎、麋吭,珍馐美味,林林总总,香气扑鼻。
春雨贵如油,淅淅沥沥,湖洲城饱雨过后,空气尤带着水气,爽朗澄澈,绿叶红花呈着未干的水珠,浮翠流丹。
与绿韵楼相阁一座院落的就是戏台,戏台的屋顶为单檐歇山顶,由十六个斗拱承托。穹形藻井用近千块板榫搭接构成,盘旋而上,牢固巧妙。梁柱上雕刻各种人物故事,刷以紫漆,外贴金箔,得金碧辉煌之效果,故称朱金木雕。整个戏台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戏台上《还魂记》粉墨登场,锣鼓铿锵,戈阳腔秀、美、娇、甜,婉转悠扬。
戏台下湖洲贵妇十余人端然而坐,群雌粥粥,衣香鬓影。朱氏作为主人挺背竖腰,端坐上首,陪在她左右的是通判夫人张夫人和湖洲首富赵远达之妻赵夫人。其他的还有教授夫人、州判和各乡绅名流的夫人。
在她们身前是各府的小姐,她们最年长的十四岁,最小的才六岁,后面几十个人的眼睛盯着,里面还有自己的老母。来之前,老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表现,免得错失姻缘,弄的每个人都放不开身份,表现的老成练达,沉稳恬静。
明珠回头,只见她们挺腰竖背,拨直了身子,扮文静端庄。每人的座椅旁都摆放着茶水点心,却无一人就口。今天这场春宴,明白人都看的出来陆家人在挑媳妇。陆探颐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手里又捏着金矿似的沉香木林,遑论陆家是百年世家,在湖洲这个地方这么好的人家自此一家别无分号。能把女儿嫁到陆家,一个个还不争先恐后。
只有凝霜在椅子上不安分的扭来扭去,像是屁股长刺了一样。要不是月容不时以凌厉的目光瞪她,她早已跳下椅子撒疯玩去了。
明珠对这种古代戏曲也无甚兴趣,脑子里默默的琢磨着书法,手在宽大衣袖里比划着。
“明珠。”朱氏轻声唤她,明珠没反应。
月容坐在明珠旁边,轻轻推了推她。
“明珠。”朱氏又唤了一声。
“啊?”呆了一呆,跳下椅子走到朱氏跟前。
朱氏微笑道:“是不是看着无聊?”
明珠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
朱氏甩了甩绿色菡萏帕子道:“你请几位小姐去后院作耍,不要陪着我们这些老辈,没的无趣,以后她们就不敢来了。”
坐在近旁的张夫人道:“夫人你花信年华,怎得整天说自己老啊老的,可叫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朱氏微喟道:“红颜易老,谁没年老色的一天,倒是张夫人驻颜有术,我还想要好好请教呢?”
张夫人已经三十有五,但肌肤仍如二八少女般腻若凝脂,脸上细锁的皱纹若不贴近脸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张夫人又奉承了几句,哄的朱氏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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