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雨粉飘落脸上,微冷。
祭典中的村庄一片明丽,衣饰奇异的村民亦是另有风姿,只是,华勒丝已经失去细赏的兴致,想起刚才的狠话,即便是她自己也是难受,人,为什麽就要互相伤害呢?
她苦笑,想到侯爵府中的那个人。
为什麽能够如此无耻厚颜,将自己的见解强加在他人身上?
凭什麽呢?
可是……
「怎样决定,决定怎样,还是她的自由。」
贵族少女如此想到,心里也就略为好过。
「反抗吧,就像我反抗他那样,用自己的方法来证明我的错误。」
她找到自己的立场了。
「如果连反抗的决心也没有……卑微的平民啊!你还是听从贵族的吩咐吧。」
她突然发现,那位侯爵最起码把一件事情做对了。
允许反抗,见证反抗。
而生与死与时间将会宣告,谁才是「正确的人」。
……
……
清扫掉心中的烦闷,华勒丝眼前的景色也跟着清明起来,一颗追花逐月的赏美之心登时蠢蠢欲动,少女的蓝眼弯作好看的月牙,下意识地将脚步往那些蕴含「美感」的地方徐徐迈去。
美感之旅的起始是一位充满知性美的老妇人,妇人的身躯虽是瘦弱却没有半点驼背,她花白的长发像是天鹅的羽翼,展现着优美的自信,雨中的老妇闲庭信步,典雅极了,而华勒丝却是知道老妇只是不能急步,在她的怀中乃是数本书册,因为生怕雨水湿了纸页,老妇便把书册挟在左腋,并用右手护之。
於是,华勒丝便从空间背包里掏出仅存一件的备用披风,再将披风送给这一位爱书之人,在老妇的答谢与赞扬声中,贵族少女露出难得一见的腼腆笑容,感觉就像寻常人家的纯真女孩。
施与受,然後共同喜悦,这样的小邂逅,不美吗?
细细品味着萍水相逢的余韵,贵族少女继续举步寻觅下一份美好。
在哪里呢?
是屋檐下那两位正在避雨的情侣吗?不,那个男生转为望向贵族少女这边了,原本还是含情脉脉的眼眸已经化作惊艳与欲望,而那个女生呢?她瞥了男生一眼,满是失望,最後也是望向华勒丝的方向,眼中溢满了妒意。
可惜了。
原本尚算是温情的鸳鸯避雨图就这样给华勒丝自己毁掉了。
「美丽,还真是一种罪恶呢。」
少女感慨着,然後马上就给自己的想法给逗笑,太过自恋了,相比起她这一张朝夕相见的脸皮,实在有太多的事物还要比它更加美丽,譬如榆树屋的安朵丽拉小姐,又譬如伊白妮的碧眼,还有……
充满自信的灰姑娘。
摇了摇头,将那位邻家少女的身影抛出脑海,华勒丝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随即,她就来到了一道废弃的石拱桥前,拱桥的中段完全崩溃,残破的石梁还能依稀在下方的池塘中觅见。
暮色的池子倒映出千百树影,树影在春风和缓地吹拂下向少女招手,一只湛蓝的蜻蜓一直追逐着飘雨落在池水的涟漪,正是一出孤高的独舞,此情此景,华勒丝忽然联想起伊白妮,又想起那时侯的暮日飞鱼……
唔?
有一丝灵感闪过,可惜,她又错过了。
池子留住华勒丝的身影许久,直到那只湛蓝蜻蜓不小心被一只埋伏已久的青娃吃掉时,她才愿意挪动身子,往桥梁连接的另一方举步前行,什麽?桥的中段倒塌了?
没差,只是一小段而已,勇敢地跳过去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如果闲游的最後一站是桥梁,那就有些不吉利了,感觉好像会使重要的事情去到中段就要以失败告终似的。不过,迷信气运倒不是华勒丝渡桥的主因,她只是单纯想要将预期的旅程好好完成而已──桥的彼端有一棵高大的树,那才是贵族少女默认的终点站。
大树距离断桥没有多远,只是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华勒丝站在它宽广的缘荫下,不禁心神沉静,这大树其实是一棵年长的橡胶树,树身布满了村民采集汁液的刀痕,不过,那些狰狞的伤口已经全部癒合……
或许村民们已经找到固定的橡胶供应商,所以才停止对它的折磨?
华勒丝不知道答案,她仅是瞧见七色的墨水化作奇趣的动物彩绘,那些栩栩如生的色块与线条几乎就要将斑驳的伤痕融为一体,唯有凑近细看才能够发现美丽中的残酷,然而,这种伤害後的补偿真是能够博得当事人的原谅吗?
贵族少女转过身去,没有继续思考这些无解的疑问。
黄昏是短暂的,若是没有及时把握,再来就是长久的夜黑,小村庄的晚上不同城市,乡野小道甚少会有夜猫子流连不去,也只有酒旗飘扬的小旅店才会偶尔发出划破宁静的喧嚣。
从树屋离去的华勒丝走得仓促,更走得有些太远了,而且她也只是从福斯夫人口中问到了住处的地址,要找到那儿,恐怕又要花费不少时间,而且要是她落单久了,也不知道铁树枝那边会不会闹出什麽麻烦出来,想了想,她还是赶紧回去为妙。
只是,她才走到破桥那儿,便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蓝眼乃见,静女其姝,俟君於残桥,倩影薄,纸伞红,莺歌婉转──
……
……
森林里盛放的紫薇花,
在微风中静静等待,
黄昏里哭过的小云华,
载满长久的深思念。
*
在夜梦彼端,与君相会,
孤独的眼眸,深邃似海,
美丽的人儿,因何而泪?
莫要再伤悲,吾心恻然。
*
反侧辗转──
皆是君容颜,何曾相见?
树海里,没有您。
此梦悠悠,虽未相见,
却已成痴,又往何处寻君?
*
稚子离巢,弃亲孤行,
君虽无悔,吾心见怜。
*
云的泪水,随风吹,
把相思的万语千言,
烙印在春雨後的嫩晴,
化作彩虹桥,逐君而去──
*
年年岁岁,梦君不绝,
十二春秋,皆独唱,相思曲,
纸伞已旧,吾心既疲,
君在何方?见此相思天虹否?
……
……
雨静了,歌罢了,一道彩虹在黄昏的余晖中映入华勒丝的眼帘。
“夫君,你终於来了。”
苦,这七字,苦极。
华勒丝却是疑惑了,她左右寻觅,却是找不出她与她以外的第三个人。
思考间,桥的彼端,艳红的纸伞慢慢偏转,逐渐展露出掩藏在底下的姣好脸容,入眼直是惊艳,先见两弯似怨非怨秋娘眉,一双泪光点点痴情目,面如纸白,两颊愁寂,最是不忍见的,尤是那一抹甘来苦尽的微笑。
“婆婆没有骗我,在这里真的等到你了。”
漆黑如墨的眼瞳牢牢盯视着贵族少女的蓝眼,尽管是华勒丝,也难以消受这双眼睛的注视,如同落败般,她避开了目光,而且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就好像自己辜负了谁似的,於是忍不住问道:“姑娘在等谁呢?”
“你的名字?”红伞女子反问。
“华勒丝,华勒丝-纳斯农,保罗之女。”贵族少女礼貌地回答。
“华勒丝-纳斯农……"将贵族少女柔声默念数回,红伞女子伸手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语带欣慰地垂目低语:“原来这就是夫君的名字……”
红伞女子的声音不大,华勒丝只能勉强听见只言片语,心感怪异的她於是追问道:“那个……冒味一问,姑娘口中的夫君究竟是什麽意思?”
“夫君,就是夫君的意思啊──”
“你的意思是……”
“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这个意思。”红伞女子露出了满是甜蜜的笑容,华勒丝感觉这件事情好像有些复杂了,於是赶紧澄清:“姑娘大概是误会了,我可不是男儿身,当不了你的丈夫。”
“没有误会!!!"
沉重的否定震耳,惊起了一树飞雀。
红伞女子随即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於激动,於是缓了缓,才继续说道:“刚才夫君已经将我的曲子听完,按照彩虹村的习俗,你我就要结成夫妇,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这时,华勒丝才想起露西娅曾经提及祭典期间村里有些特殊的禁忌和习俗,所以她们才要去村长的家,而事实上,那位老头子只是顾着说食人魔的事情,结果那些关於禁忌和习俗的事情却是一点也没有说过……
如今,华勒丝看着眼前这位柔弱的红伞女子,心中直是感到一阵无力,事已至此,她唯有尝试向对方好好解释:“抱歉,我不是彩虹村的村民,也不清楚你们的习俗,或许我们可以当作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没有唱歌,我没有听歌?”
“所以,夫君是要抛弃卡萝了吗?”
听了华勒丝的推托之词,自称卡萝的红伞女子当即泪下如雨,原本已是清秀的倦容配上乌黑的发髻与一纸红伞,然後孤身立在那一端夜雨残桥,哀声凄凄的……
怎麽看都是一副标准的弃妇形象……
而华勒丝呢?不正就是那位杀千刀的负心汉吗!
好吧。这一回,尽管是纳斯农的长女也是硬生生地给她哭出一点内疚感来,唯有跳过残桥,将红伞女子抱入怀中,柔声安慰:“等等,别哭,这件事情我们慢慢谈,慢慢谈……”
……
……
雖然成績慘絕人寰,但還是想要掙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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