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正在办公,手机响起来,是短信提示。
“我等你下班吃饭。”发信人是沈耀庭。
这是陈述的语气,都不问问她有没有约在先吗?
顾惜下班的时候果然见到沈耀庭在楼下等她。她向他走近,他就转身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顾惜看他一眼,然后坐进去。
“你都不问问我有没有约其他人,就这样自己过来了?”顾惜忍不住这样问。
“如果你约了,你会拒绝我啊。”正在开车的沈耀庭说得一本正经。
顾惜一下子竟无言以对。他们驱车来到市郊的一间小餐馆,规模不大,但是老字号,味道很不错。这个时候正是饭点,人很多,沈耀庭一早便打了电话来订位置。点好菜之后,顾惜有点呆,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怎么办?
沈耀庭倒是一派安然,他眼看着窗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神情自然。
等菜上齐以后,他给顾惜夹菜,给她盛汤,整个过程除了餐具互相碰撞的声音没有其他。顾惜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脸不解。
等待酒足饭饱以后,沈耀庭摆开一副要谈话的架势,顾惜心里有点发慌。
“小惜。”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印象中,他总没有正式称呼过她。
“嗯,怎么了?”顾惜双收交握摆在膝盖上。
“两年前我喝醉的时候,你问过我一些话吧。”
“嗯。”顾惜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啊?想法?没有啊。”
“没有,那你就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
“什么?”顾惜的脑子当机了,正在恢复数据中。对他的话没想法跟做他女朋友有关系?这两者有关系?
“我说喜欢你,你也说对这句话没有异议,那就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沈耀庭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话那么有理有据,顾惜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回应他。
顾惜和沈耀庭也算是多年旧识了,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以后会怎样发展,但是现在接受他似乎也是可能的。如果最终都是要和他在一起,那何不现在就答应呢?
“那我们试试吧,男朋友。”顾惜轻声说。
沈耀庭真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他准备好的长篇说辞,竟没有派上用场。
两个人刚刚确立关系,但看起来像相处多年的恋人。沈耀庭每天下班来约顾惜吃晚饭,带她去看电影,听音乐会,他们一起去看画展,摄影展览。闲暇的时候两个人都待在家里一人捧着一本书,或者抱着电脑,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空气里都是静谧温和的味道,一切都宁静而和谐。
沈耀庭喜欢听音乐,早些年花钱购置了一套不错的影响,得空的时候他们一起去选唱片,然后回家放,沉醉在旋律之中。有时候两个人都不爱出门,便买了菜回来自己做饭。顾惜下厨,沈耀庭负责洗碗。俨然是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妻,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默契。
他们亦会有争吵。两个太有主见的人在一起,免不了要交流自己的想法,有时候生气起来也不会不理对方,但是矛盾从来不过夜,这是他们约定好的。
双方父母家里都有交代,两家父母都很乐意看到现在的这种局面。虽然他们希望两个孩子能尽快结婚,但是顾惜和沈耀庭的意思都是希望能自然地相处两三年再谈结婚的事情,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一辈子。
周小白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刚刚度过危险期。沈子轩像是捧着宝一样对她,生活和出行都受到很大的限制。周家北隔两三个月就会过来看看周小白。也许是为□□,为人母以后,周小白对生命和生活都多了一份珍惜和尊重。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感情和生活,我们不应该用自己的标杆来衡量别人。只要他人的选择没有触犯法律,我们就不能说他是错的。
只不过现代社会的人,在信息化高速发展和膨胀的今天,对很多事情见怪不怪以后,就习惯站在高处对指点别人。
郑兰心诞下一个可爱的女儿,发了一家三口的照片给顾惜。沈耀庭说:“你什么时候打算给我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顾惜嗔他一眼:“要生你自己生去。”
“没有你,我自己也生不出来啊。”
顾惜语塞,她小时候怎么没发现沈耀庭有无赖的潜质,难道他以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沈耀庭,我怎么觉得你以前没有这么无赖呢?”
“哪里,我就只对你无赖过。”
顾惜有一种前世加今生都白活了的感觉,她竟被一只小白鼠骗倒,没有识穿他这么多年的清纯伪装。
“说,你用你这副清纯面孔骗过了多少美丽佳人。”顾惜拿着一根香蕉对着沈耀庭。沈耀庭双手举过头顶表示投降。
“天地良心,我就只骗倒了你一个人。”
“那我怎么听子轩说,某人换女友换得很勤呢。”顾惜动动手里得香蕉,似乎只要沈耀庭不说实话,就会把他就地正法一样。
“嘿嘿。”沈耀庭笑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咱们就别翻旧账了。”
“哼,你说不翻就不翻啊,来吧,坦白从严,抗拒更严,说说你的风流史。”顾惜手里的香蕉一直没移位,沈耀庭保持举手的姿势,忽然他一把夺下武、器,将顾惜压、在身下。
“那些事情都是做戏给你看的,谁让你那时候要逃避我。原想刺激一下你,你能开窍,谁知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竟然两年都没理我。”沈耀庭的话就在顾惜的耳边,热气呼得她脖颈痒痒的,挣扎着要起来。但是沈耀庭在她身上就像泰山压顶一样,无论她怎么动,都是稳稳当当的样子。
“谁没心没肺了,再说了我比你大,你叫我丫头,像什么样子。”
“我现在不只要要叫你丫头,以后还要叫你老婆,谁说你比我大,我就不能这样叫你,哪条法律规定的?”
顾惜说不过沈耀庭的伶牙俐齿,只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她不停挣扎,沈耀庭却抱得她紧紧的。
“你再动,以后可就没幸福了。”
顾惜愣了一下,想明白他在说什么时候,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沈耀庭看着安分下来的顾惜,温柔地亲亲她的额头。“虽然很辛苦,但是我愿意等你。你也别让我等太久好吗?小惜。”
沈耀庭番外
他从亲戚那里知道父母的事情以后,曾经大吵大闹过,与沈谦行和徐佳慧的感情出现不可修补的裂缝,人也变得很清冷,不爱说话,不喜欢找人去玩。
沈谦行看着儿子这样很是难过,但是他又没有办法。正好这时候沈谦德跟他提回国发展的事情,他一口答应下来。想着回国,给沈耀庭换一个环境成长,换个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但是沈耀庭回国以后还是那样,对他和徐佳慧客客气气的,生疏得不像父子。那件事情成为沈耀庭心里一道巨大得伤疤,还未结痂,还在隐隐作痛。他生气父亲不告诉他真相,他生气自己原以为的幸福竟是虚假的,他生气自己原来是见不得光的出生,不是原配妻子所生的孩子,在别人眼里都是私生子。他赌气不理他们封闭自己,他不想和外人说话,感到这个世界极度不安全。
那时沈谦行正好雇了顾全给他设计房子,偶然看见顾惜,感到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与淡然,他想,如果她能在沈耀庭身边,多多少少是能够影响他的吧。
第一次见到顾惜的时候,沈耀庭就觉得这个女孩很安静。她不去招惹他,不看他,不与他交谈,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他反而倒想去逗逗她。他让她去关推箱子的游戏,是想看她着急出丑的样子,结果她轻轻松松就过了关。后来的日子,她也安静地陪在自己身边,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在宴会上看见顾惜被沈倩为难,他不自觉地就出手保护她。但是这个女孩一身傲骨,坚强得不得了,似乎不需要他的保护。再后来他与她同班,学习上的事情,她从来不走心,但成绩一向很好。他不服气,向她提出赌约,结果输在自己的最熟悉的英语上。她总让他感觉挫败。他还没来得实践自己的诺言,还没来得及向她告别就离开了中国,回到了美国。
他从未忘记过她,只是彻彻底底失去她的消息。渐渐成长的他,感觉生命的浩大和个体的渺小。虽然不曾完全原谅,但是在一点点慢慢放下过去。顾惜的脸在他的记忆里慢慢变得模糊,然后她清瘦的影子却一直不曾离去。
直到二十岁的时候,他在巴黎观看了她第一场时装发布会。本想着再过几年就回中国去看她,又怕她身边已经有另一双手,另一个怀抱。在新闻上看到她的名字时,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怕是重名,跟身边的朋友取证了好多次,最后才确认的。
她的设计真的很有灵气,她像是能抓住人灵魂的设计师,无论在哪个方面,反映的都是最本真的自我。有一种设计,不华丽,不奢侈,不浮夸。那种设计叫做自我,展现自我,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发现自己的本原美,最适合的才是最美的。
由于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他看完时装秀没来得及跟她打个招呼就走了,送了她小时候最爱的书给她,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好像对自己没有什么印象,说自己变了很多。他很想知道在她眼里,过去的自己是怎样的。他一直与她保持朋友的距离,看着因为陈绩的离世悲伤,为自己的事业奋斗,在受到诬陷的时候绝地反击。每一次都坚强独立,却让他生出一种想为她分担的感觉。
但是他知道,自己一直离他很远,那个真实的顾惜,仿佛总是飘在天际,捉摸不透,而自己眼前的人也许只是一个真实的幻影。
他依赖她,经常找她喝酒,她不会多问,只是默默陪着他。那时候他其实想知道,她的不问是尊重他的隐私还是根本就不想知道他是为什么而苦恼。
那晚他喝醉了,但是还有残存清醒的意识。她问的问题他都据实回答,却吓跑了她。她对他避而不见,一避就是两年。期间他传出很多绯闻,希望她来问个真假,可惜她从来没打过电话给他。
再见面时在沈子轩的婚礼上,岁月在她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从容淡定,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忽然就乐了,自己纠纠结结的时光,她却过得潇潇洒洒。他有些气,但是又气不起来。
自己在她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她一直没有明说。他就是像一个着急正名的小媳妇儿,很需要她的肯定。
但是偏偏她这样迟钝,像是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好不容易把她约出来,强势告别,本以为她会拒绝,准备长篇说辞,但结果她却答应了。
她总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让他虚惊。
相处的日子很融洽,就算两个人处在同一个空间不说话,沉默着,也不会觉得尴尬。大家都有相对的自由度,没有对对方的生活进行过度的侵占。在超市购物的时候他们各自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久了以后都会为对方着想,看到对方喜欢的东西也会买下来。生活的路似乎渐渐清晰,他觉得她未必是块榆木疙瘩。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她的感情沉沉如水,没有惊涛巨浪,只有细水长流。
他忽然觉得很幸运,认识她,真的很幸运。
张爱玲曾写: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他爱顾惜,也欣赏她,纵然最后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在当下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她,只有漫山遍野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