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鹬看得出神，因此郭士芒得到了难得的一刻清静。
“它们，都好可怜呢。”小鹬用有些低落的声音说道，“被关在狭窄的笼子里，失去了自由，一定很不好受吧。”
“谁知道。也许这样对它们来说，也算不错的。”
“为什么这么说？”
郭士芒想了想，回答道：“打个比方吧，假如这时候来了一个很有钱的人，是个心地善良有出手大方的富豪。他很偶然地出现在了东街这个地方，看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用来贩卖的小动物，然后他善心大发，出钱买下了所有的动物。之后为了让这些小动物重获自由，富豪把它们都放生了。那么，这样做对那些小动物们来说，真的好吗？”
“怎么会不好？那样它们就不用被关在笼子里，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果然在有些方面，还是个小丫头。郭士芒叹了一口气，回应道：“在考虑‘自由’之前，应该还有更基本的问题吧。想想看，这些在温暖的房间里出身的小家伙们，别说是野外了，它们能够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吗？”
“这个……”小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说，半调子的善良，是帮不了任何人的。”
小鹬沉默了。
这时候，郭士芒身旁的一对父子，正进行着亲子间的对话。
“爸爸，给我买一只老鼠好不好。”
“那个是仓鼠。如果是老鼠的话，我是绝对不会买的。要是买下来的话，你能好好照顾它吗？”
“绝对没问题的！”
“那好吧。老板，这个多少钱？”
郭士芒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祈祷能有负责任的人买下它们吧。”郭士芒安慰着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小鹬。
“我还是觉得那样不好。”小鹬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不好？”
“士芒哥哥你说，语气用半调子的善心去帮助别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放任不管，对吧？”
“嗯，就是这样。”
“但是，当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好像不讨论出个结论，就不会罢休的样子，郭士芒耐心地回应道：“那么，你要怎样分辨出，谁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谁又是会反咬你一口的蛇呢？”
“这个……”小鹬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个跟蛇有什么关系？”
“诶，你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没有。医生和蛇的故事倒是知道，在电视上看过。”
回想着小鹬说过的关于她自己的身世，郭士芒想，没听过这个寓言故事对她来说，才算是正常的吧。
“虽然很麻烦，不过也不是个很长的故事，就说给你听好了。”郭士芒一边回忆着以前给妹妹郭农霜念故事的情景，一边给小鹬讲道，“在一个下着雪的冬天，农夫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一条冻僵的蛇在地上，很可怜的样子，于是他就把蛇放进怀里，给它取暖。结果等蛇恢复了意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咬了农夫一口，然后逃走了。农夫临死前很悔恨自己做了这么一件蠢事。”
小鹬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说道：“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嗯啊。”郭士芒随口应和道。
“我觉得，好可怜。”
“你说农夫吗？貌似编这个故事的人，是想说明，不要对不知底细的人随意示好，知恩不图报还算是小事，要是遇上恩将仇报的人就倒霉了。”
“不对，我想说的是，两边都很可怜。”
“哈？”郭士芒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不是吗？农夫只是好心而已，不仅遭到了背叛，还不被大家理解。而且明明做的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却还要感到后悔，这不是很可怜吗？”
“听丫头你这么一说，想想还真是这样。”
“还有蛇也是。到了冬天，蛇应该是在冬眠才对吧，而这条蛇却一个人冻僵在路边，它一定是被家人跟朋友抛弃了。如果它还有意识的话，我想它当时肯定是孤独又害怕的吧。当蛇恢复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放在怀里，孤立无援的它能想到的，首先就是保命，所以才会对本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农夫下毒手。”
“照你这么说，如果两边都没有错，或者说是都没有恶意，那么这场悲剧又是如何引起的呢？”郭士芒半是好奇、半是试探地问道。
“嗯，要怪的话，就怪这个无法让人们相互理解的世界吧。”
这丫头，好像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来。
“要真有那么容易就理解的话，这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郭士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先放一边，现在就好好享受逛夜市的乐趣吧。”
“好唉！”小鹬兴奋地把整个脑袋露了出来，吓得郭士芒连忙用手把她遮住，以免被别人看到这惊悚的一幕。
“士芒哥哥，那边有买糖葫芦的，我想吃！”
“好好好。”
郭士芒从贩卖糖葫芦的老人那里，买来了一串红灿灿的糖球，因为嘴馋的小鹬没办法亲自吃，所以品尝的重任就只好交给郭士芒代劳了。
映像中，吃这玩意儿好像还是头一回呢，郭士芒想着，然后有些不情愿地咬下了很不幸地排在第一位的山楂。
“好酸……”
“好甜~”
为什么吃下同一种食物，得到的反应却完全不一样呢？郭士芒百思不得其解。
“士芒哥哥，继续啊！”小鹬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给我等一下，刚才的酸味还留在嘴里呢！”
“啊哈，我又发现了士芒哥哥的一个弱点了。”
“你这是打算在我熟睡的时候，给我灌醋吗……”
之后，郭士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九个糖葫芦全都吃完了。
“真是的，害我味觉都麻痹了。”
“嗯嗯，我知道，士芒哥哥已经很努力了。”
“不要突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唉？为什么突然就……啊，原来如此。”
郭士芒当然也明白，小鹬没有说完的话，那就是“一瞬间和郭农霜的身影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