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手下一抖,针插进指肉,疼得她嘤咛一声,不悦地皱皱鼻子,“你看,流血了。”
杜恪辰捧起她的手,指尖冒了血珠子,衬得她的手白皙细嫩,“乖,哥哥帮你止血。”
说着,把她受伤的食指放进嘴里,轻轻地吸了起来。
钱若水的脸倏地涨红,这厉王殿下是越来越没下限了,不就是被针戳了一下,流了点小血,至于这么没脸没皮地舔她的手指。想她之前背上受了一刀,他也没有如此尽心地服侍过。果然是人有亲疏,此一时彼一时也。
她用力抽出手指,在他袖口嫌弃地蹭了蹭,“血都被你吸光了。”
“那媳妇儿你有没有头晕乏力的症状呢?”他双臂环着她的腰身将她抱起,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她便坐在他的腿上,手里拿着正在缝制的冬衣。
钱若水迷茫地摇摇头,“我没事啊。”
他眼中含笑,柔情似地看着她呆滞的脸,说:“不是说血吸光了吗,不是应有贫血的症状?”
钱若水这才明白过来,曲肘捅在他的肋骨上,愤怒地磨牙。
他双臂搂得更紧,痛得直抽气,“你这是谋杀亲夫。”
“横竖我想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钱若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你能活蹦乱跳地吸我的血,也实属命不该绝。”
“老管就是那张嘴,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么,我和管易,你选谁?”钱若水随口一问,这种问题就好像是情人之间在问“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会救谁”一样,可真正能把答案答得圆满的没有几个,不外乎都是一笑而过。而她和管易委实没有可比性,也不存在任何的冲突,非要说有的话,那也是管易对她的猜忌。不得不说,管易是对的,而杜恪辰却被她蒙蔽了双眼,有时候她也不知道杜恪辰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爱她入骨。总之,她今后要对管易多加防范。
杜恪辰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管易与我自幼相识,荣辱与共,我绝不会弃他于不顾。可你,我也不会放手。若是你们之间真的不能共容,那就尽量不要见面,有什么事我来处理。”
钱若水手下又是一抖,又扎出一个血洞。她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他如此郑重地作答,从情人的角度,她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做出你不选我,我就与你恩断义绝的姿态,但是做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他的答案无疑是完美而理智的。可他能否完全做到,这便不能而知,至少从眼下来看,他处理的还算妥当。
杜恪辰见她不语,以为她生气了,接着又道:“我知道你会不高兴,可你和管易之间不存在冲突。他是他,你是你,倘若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就再说吧,总能找到最佳的相处之道,并非一定要你死我亡,你说是吗?”
“倘若真的要你死我亡,你又当如何?”钱若水觉得自己有点作,可这不是不可能。
“那就先杀了我吧!”杜恪辰的头搁在她的颈肩上,她身上的温暖让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昏昏欲睡。
“所以,最后的结果还是你被我逼死了。”这似乎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真是小瞧了今上,设了这样一个死局。可是,她至今仍然不明白,为何今上觉得她一定能得到杜恪辰的心。
杜恪辰眸光微黯,唇边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眉心微蹙,搂着腰的手渐渐收紧。有时候,不需要精心谋划,走一步算一步便是了。
“咦,你在做什么?缝制冬衣吗?”杜恪辰不想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眼底一扫,捞起她手中缝了一半的冬衣,“你没学过针线活吗?”
钱若水侧眸,杀意尽显,“你会聊天吗?”
杜恪辰脖子微缩,话锋陡转,“这冬衣缝得真好,针脚非常有特点,一看就知道是媳妇儿你的……呃,我错了……”
“这也不能怪我,我娘死得早,我跟着爹长大,你能希望我爹教我针线吗?”钱若水从他腿上下来,把那件冬衣卷起来收着。
“说起来,我对你在钱府的时候还真是没有了解。”杜恪辰发现他对她的了解甚少,单凭她是钱忠英的掌上明珠这一点,就足以让以前的杜恪辰退避三舍,更不用说关注她。他只知道,她幼年丧母,由钱忠英亲自教导,之后掌了钱家的中馈,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钱若水歪着头看他,他的眼眶下一片青黑,“我对你也不了解,我们扯平了。”
“那不行。”杜恪辰把她抱过来,亲亲她的脸颊,“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那些夏辞西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你喜欢吃的桂花鸭。”
“这个桂花鸭啊,要精选……”
杜恪辰打断她,“我不是要听这个。”
“好吧,我娘死得早,没娘的孩子早当家,被姨娘欺负的孩子不厉害是要被欺负的。”钱若水言简意赅,似乎并不愿多说。
杜恪辰准备要听一个很长的故事,结果就只有一句,“就这样?”
钱若水耸耸肩,“就是这样。难道王爷要听我和姨娘们斗志斗勇的故事,这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像王爷,每一次战役都足以写进大魏战记,以供后人称道,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可我就是想听怎么办?”他想要知道他所未曾参与的每一瞬间,了解他所未知的她。
钱若水伸了伸懒腰,瞄了他一眼,“对了,王爷,我也想很知道,到底是谁送你的,我听说是个姑娘,怎么军中也会有姑娘吗?大魏朝什么时候也收女兵了,要不要我也去报名应征,跟王爷成为同袍什么的,你觉得如何呀?”
杜恪辰眨眨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好饿啊,本王这一天都在干粗活,你去给本王拿点吃的填填肚子。”
杜恪辰这几日和冯琰带了人修补营房,土门关的营房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房子,门窗各有松动,北风一起,营房内和屋外没有差别,因此好多将士们都染了风寒,一个传染一个,病号也渐渐增多。杜恪辰前日去“抢劫”粮草,顺手也把修缮的工具一并拉回来。
“自己去厨房找冯夫人。”钱若水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把冬衣又拿出来,不愿理他。
“本王累了,不想走过去了。”耍赖,杜恪辰最拿手。
钱若水冷哼一声,嘴唇噘得老高,“那你就饿着吧。”
她的唇瓣红润盈泽,轻噘的模样叫人想一亲芳泽。
心动不如行动,杜恪辰就势将她推倒,狠狠地吻上她的唇,霸道地蹂躏她轻噘的小嘴,“要不,本王可以勉强用你填饱肚子。”
不说还好,这话刚说完,杜恪辰便被钱若水一个挺身压在身下,用那件没有缝完的冬衣把他的双手捆上,“你就饿着吧。”
杜恪辰欲哭无泪,“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你说,你哪错了?”
“我不该嫌弃你的针法。”杜恪辰很有自知之明,严肃地承认错误。
钱若水不知从哪又拿出一块布来,把他的双腿也捆上了,“我觉得你还是好好在这睡一觉吧。”
杜恪辰垮了脸,“媳妇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好像好几天没好好睡了吧?”钱若水呶呶嘴,“我知道你心疼你的兵,与他们同吃同睡,可你也要看看你自己的腿,都还没有好全,你就跑去没有火盆的屋子呆上一整夜。所以,今天你还是留在这里好好睡一觉,要是有人敢说闲话,就说是我留的人。横竖这宠妃之名,也是一天两天,总要坐实了才是。”
杜恪辰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填满,有点酸楚,可更多的是从未感受过的甜腻,那滋味就好像是吃了冰糖葫芦,先甜后酸,贪婪的口水不断往外冒。
没错,就是吃不够的感觉。
雪还在下,以永不止歇之势铺开盖地袭来。
钱若水的冬衣已渐渐成行,除了针脚粗鄙之外,也不是拿不出手,可棉絮是从旧冬衣拆下来的,并没有太大的保暖功效。送到凉州给霍青瑶的信如石沉大海,也不知她到底备足了没有。
她心中着急,和蒋氏商量着,是否能把旧衣服的布料塞进冬衣里,也能支撑一段时日。这感觉就像是前世的毒棉花,重新加工过,再放进去,也还是能保暖。
蒋氏觉得可行,可旧衣服的料子也没剩多少,都被翻成了新衣,废物再利用。
钱若水托着腮在屋内冥思苦想,叶迁正好给她送早饭,还是一大盆热腾腾的羊汤和胡饼。
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叶迁,“羊杀了之后,羊毛呢?”
“厨房。”
“那鸭毛呢?”
“还是在厨房。”
她撩起裙裾跑了出去,撞上从外面进来的杜恪辰,“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杜恪辰看了眼叶迁,叶迁摇头表示不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钱若水笑得合不拢嘴,“我知道怎么缝的冬衣保暖了。”
说完,一溜烟不见了,留下杜恪辰和叶迁面面相觑,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