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拉他进屋,探出门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看见才关上了门,“眼下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吗?简飒要是死了,你逃脱不了干系,厉王也罪责难逃,这是你希望看的吗?你苦心谋划半生,甘心就这样毁于一旦,从此折戟沉沙,再与帝京无缘。简飒不能死,你比我清楚。”
管易爱莫能助,“可我也不能去求老杜,方才你是没看见,他想杀了我的心都有。若不是夏辞西拦着,简飒早就命丧黄泉了。”
“你还好意思说!”钱若水眉头绞紧,“你私自带走遥遥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我不能带走自己的未婚妻吗?”
“如果遥遥肯的话,她早就与我一同上路了。”钱若水怎么不知道霍青遥的心思,“你放了她,她的心里没有你。”
管易冷笑,“你还是先管好他吧!”
“你真的见死不救?”钱若水说:“到时候我们谁也走不了。”
管易踯躅片刻,终是妥协:“我去找他。”
钱若水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简飒扶上榻,不忍去看他背上的伤口。有些事情,她能提前想到,可还是没能顾及到简枫的安危。对他,她满心歉意,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管易去还复返,她听到门开的声音,转过身看到的却是杜恪辰面无表情的脸,他身边跟着王赞,王赞朝她使了个眼色,暗自对她摇了摇头,她心领神会,垂眸算是答应。
“钦差简飒公然掳走本王的侧妃,立刻打入地牢,听候发落。”杜恪辰脸色阴郁,连余光都吝啬在钱若水身上逗留。
“王赞,给他请个大夫。”钱若水眸中有泪,不忍简飒遭此大罪,可谁又能逃过杜恪辰的雷霆手段。
王赞点头算是答应,却惹得杜恪辰一记眼刀飞来,吓得他缩了缩脖子,感觉阴风阵阵。他命人赶紧把简飒抬走,离开杜恪辰的视线范围之内,才是上上之策。
杜恪辰强行带走钱若水,让庞统把随行的官员集中到驿站的厅堂,指着她说:“你们认识她吗?”
沈和岂有不认识的道理,跪下行礼,“回王爷,这是您的侧妃钱氏。”
“好,认识就好。”杜恪辰在正中的圆几边坐下,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可另一只隐于袖中的手始终攥着钱若水,与她十指紧扣,“简大人意图带走本王的侧妃,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众位大人觉得应该姑息吗?”
简飒这一路到凉州,没有先到厉王府或是凉州州府宣旨,反倒是去了牧场找这位钱侧妃,他们之间的关系委实暧昧不明。出城时,他还以为杜恪辰有意为难,没想到简飒真的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他还如何为简飒开脱。
杜恪辰的态度,他方才在凉州郊外已经见识了,岂敢有忤逆之举。
沈和二话不说,俯地领罪,“简大人有失体统,枉负圣恩,还请王爷看在他身负皇命,饶他不死,留待回京后,臣等禀明圣上,圣上自会还王爷一个公道。”
“他在本王的地盘上,都敢掳走本王的女人,本王岂能轻饶。”杜恪辰用力绞住她的手,她忍痛,忿忿地瞪他,“人,本王扣下了,你等回京城不必隐瞒,据实相告便是。”
沈和犹豫,“这……王爷三思,简大人乃是钦差,皇命在身。”
杜恪辰眉眼微扬,放慢语调,一字字都像是剐在沈和沟壑丛生的老脸上,“沈大人的意思是,简大人奉皇命掳走本王的侧妃?”
沈和大骇,其他的大臣齐齐跪在地上拜倒,“请王爷恕罪。”
“这样吧,眼下天色尚早,几位大人还是赶紧启程吧,免得耽搁了行程。”杜恪辰啜了一口茶,抬眸看到管易的身影,“对了,管先生熟悉西北的地形,就由他领着各位大人离开吧。”
管易抬臂行礼,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
杜恪辰拂袖,拉着钱若水扬长而去。
简飒在阴暗的地牢里醒来,背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强撑起身,伤口如同撕裂般让他又重新跌回冷硬的地面,刺骨的冰冷钻入他的胸口,冰火两重天的疼痛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折磨。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会这里?
佛儿又在哪里?
一系列的疑问困扰着他,可这里除了阴暗腐朽的气息,剩下的只有绝望的冰冷。
王赞奉命给简飒送吃的,为了不让他饿死在地牢,显然这不是杜恪辰的命令,他恨不得把简飒碎尸万段,才不会浪费食物。
他放下东西就走,简飒还是眼尖地看到他的身影。
“我被王爷抓了是吗?”他的声音很虚弱。
王赞脚下微顿,“你掳走了侧妃,王爷会放走你才怪呢,没有杀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怎么可能,明明万无一失。”简飒想不通哪里出了错,“是不是管易?是不是管易?”
王赞迟疑着,“是侧妃看你受伤,于心不忍,才现身央求王爷。而出了这样的事情,受苦受难的就只有大人你了。你也知道的,我们王爷宠爱侧妃,岂会让她受委屈。”
简飒听说钱若水是为了救他,心下大安,“她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
王赞什么也说不出来,摇头叹气,不知该为简飒难过还是庆幸,兴许他一开始就不该来凉州。
“我想见她。”简飒说。
“你还是关心自己吧。”王赞有些同情他,突然想起了叶迁,他也是因为钱若水而死,他是否后悔曾经遇见她,为她付出一切,乃至生命,而最终她还是留在王爷身边。也莫怪管易总想除掉钱若水,如今想来,也有他一定的道理。太多人因为她而死,且大多数人死得不明不白。
简飒会不会死,他并不关心,他是杜恪辰的侍卫,只要杜恪辰安然无恙,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走出地牢,空气豁然清新,隐约能闻到青草的气息,恒春院的花香四溢,通常到了这个季节杜恪辰很少在王府呆着。
可此时的他,却在与恒春院一墙之隔的横刀阁,把自己和钱若水关在了一处。
钱若水双手被捆在椅后,老老实实地坐着。
“收拾得很干净嘛!”他说,“平日里都是随处乱扔,本王还得跟在你后面收拾。”
钱若水眨着澄澈的眸子,无辜地眨了眨,“要走的时候,总要收拾干净。”
“银子都带够了?”
她皱眉仔细想了一下,“还好,各地总有夏家商号,我总能拿到银子。”
“这么说,夏辞西也知道你要走?”杜恪辰揪住重点,“可他没料到老管会带走霍青遥。”
她不想牵连夏辞西,“他不知道,不过离开前,我从春风阁拿走不少的银子,他应该是发现了。”
“本王很奇怪,你这么聪慧的人,怎么会在走之前,留下这么多的蛛丝蚂迹,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要走。”这是杜恪辰想不通的地方,她完全可以走得悄无声息,可她偏偏要去牧场找他,她也能在第二天走得顺理成章,可她却在半夜离开。这所有的迹象,都透着一股子异常,看似她要消失,可却留下太多的线索,让人可以轻易地找到她。
钱若水佯装不知,“难道你觉得我应该不告而别吗?那我下次试试。”
杜恪辰怒极,双手握拳,“你还想有下次?”
“应该不会了。”钱若水很认真地说:“至少短期之内不会,以后还很难说。”
杜恪辰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俯身压向她的唇,把她那张恼人的小嘴封住。只有这样,他才能听不到那些让人心碎的言语。
可他还是要问,“为何要走?”
钱若水呼吸全乱,颊飞红霞,眸底尽是迷离之色,“难道你还不懂吗?”
“他比我好?”杜恪辰小心翼翼地问她,见她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当即勃然大怒,“可你是本王的女人,你怎么能想别的男人!”
在感情上,他是执拗的,就算不爱,他也不会轻易放心。可偏偏又想她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哪怕只是喜欢。他那么费尽心思地讨好她,她还是只想着要走,他如何能不痛心。
钱若水勾起唇,笑意清冷,“你也是我的男人,可你还不是照样在为别的女人坚守承诺,有何区别吗?我不过是不想互相折磨,想要尽早离开,给你心爱的女人腾出位置罢了。”
杜恪辰无话可说,沉默半晌,他走过去解了她的绳索,踢掉那张椅子,把她拥在怀中,再多的言语都比不过一个拥抱的真实。他不知道遇到她是幸与不幸,但他不想再放手。有时候人是矛盾的,他偏爱她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这往往也会让他备受煎熬。
“如果我,如果我们,一辈子留在西北,留在凉州,你会相信我吗?”
钱若水摇头,“我说过了,我要江山,我要做王妃,除非你把给她的东西都给我,我才会考虑要不要相信你。”
“你……”杜恪辰怒极而笑,轻抚她的发顶,再度揽她入怀。
“你不能对不起镇西军,他们等了这么多年,没有理由埋没在这苦寒之地。”钱若水搂住他精壮的腰身,“我给你这样的理由留住简飒,你可还满意?”
杜恪辰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