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有人报警。
芒甸派出所的出警效率还是很快的,尤其是听说有上头来的警官被村民给困住了以后,接警的警员马上报告了所长。所长孟岩就亲自带队,开着所里仅有的一辆车来了。
孟岩一见到史大壮就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立正、敬礼,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史队”,。
史大壮把事情的经过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孟岩骂了一句:“他奶奶的,无法无天了!”
他把旁边一个协警喊过来:“罕波,侉子坝是你的片儿!你给我搞搞清楚,搞不清楚,我扒了你这身皮!”
那个穿着协警制服的中年男人哈着腰点头应着,走过去询问情况。
孟岩跟史大壮解释:“我们这个小所,能出勤的在编警员才五个人,还要帮着缉毒大队盯人,实在管不过来,就招了些本地人来协防治安,这都是上面批准了的。”
罕赖子和其他几个躺在地上受伤的人一直在哼哼。
罕赖子喊得尤其大声:“哎呀我的屌呀!哎呀我的蛋呀!警察杀人哩!”
名叫罕波的协警上去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哼哼个几吧!给我起来!”
罕赖子看见罕波,哼哼地更厉害了,哀叫道:“哎呀罕波大哥呀!你可得给我做主哇!那个警察他,哦不是,是他——”他指着青木,“他不是警察!他打人哩!他把我几个兄弟的腿都给打折啦!把我的蛋也给蹬碎啦!哎呀我的蛋呀——”
罕波瞅了青木一眼,心中疑惑,就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年轻人,就能把这些汉子打成这样?他走到断了腿的几个汉子跟前,蹲下身,摸了摸他们的腿:“哪儿折了?”
躺地上的汉子哭哭啼啼,指着自己的小腿说:“你看你看,就这条,都弯霍霍喽,骨头都露出来啦!”
罕波气得鼻子都歪了,站起来一人腿上踹了一脚:“还弯霍霍!还露骨头!叫你断腿!叫你假哭!”
他又蹲下身,在罕赖子裆里摸了一把,问道:“你蛋碎啦?”
罕赖子说:“嗯啊,碎啦!”
罕波骂道:“碎你个头!碎你个几吧!日侬个蛋碎了还能在这儿哔哔?你娘哔的当我傻!”
他一边骂一边踹,“一天哔哔哔涅娘个几吧不会,就摆一漫漫的给老子惹事!”
罕赖子被他这么一捏一骂,忽然觉得好像不怎么疼了。他傻愣愣地看着罕波问:“我蛋没事?”
罕波气道:“你脑壳有事!”
那几个断腿的也恍恍惚惚地站起来了。
罕赖子确定自己没事,就对罕波说:“罕波大哥,你可是我本家,可得给我做主!他们把我的婆娘……”
没等他的话说完,罕波一个嘴巴子抽过去,把他的话抽了回去:“可别跟我攀亲戚!我没你这么日浓拔翘的本家亲戚!”
他说完使了个眼色,罕赖子也明白过来,自己今天做得有点过了。而且他也看见刚才派出所的孟所长给史大壮敬礼了,知道今天讨不着好去了。
罕波回来哈着腰向孟岩汇报:“看来是误会哩!一帮子刁民,没文化,不懂法,好在……”他看了一眼史大壮包扎好了的伤口,“好在没出大事,要不,把伤人的主犯带走,其他人就放他们回去吧!”
孟岩已经从史大壮这里了解了情况,知道这事情派出所有一定责任,问题很可能出在这个罕波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说:“你把那几个刚才躺地上哼哼的都带回去。”又吩咐另外一个警察把无关人员送回侉子坝,顺便了解了解情况。
回派出所的时候,由于警车坐不下,史大壮又正好有车,他和青木、虞美人就没有坐警车。
孟岩看着史大壮的手说:“史队,我来开你的车吧。”
史大壮微微一笑说:“好,那我就享受一下孟所长给我当司机的感觉。”
他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明白,孟岩职责所在,在没有完全弄清楚情况之前,不能让史大壮单独驾车。
史大壮在瑞河口当缉毒队长的时候,孟岩就是缉毒队的队员。后来在一次追击任务中,在热带丛林里失了踪。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史大壮还主持了他的“葬礼”。
除了毒贩身上的枪,缉毒警最大的危险,就是险恶的雨林环境,不但要提防持枪的毒贩,还要忍受铺天盖地的蚊子、蚂蟥、毒蛇以及树林里鞭子一样长满倒刺的藤蔓和腐叶下的溶洞,还有各种捕兽夹、陷阱和战争年代埋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踩爆了的地雷。
有时候一脚下去,人就没了。
“命硬!阎王爷不收我!”孟岩陪着史大壮上了车轻松地说,“那次我掉进了一个溶洞,爬不出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后来才发现那个洞有另外的出口,出去以后就迷了路,在丛林里过了几个月才回来。回来发现自己坟头草都已经一尺多高了!”
他大声地笑着,“正赶上清明给自己上坟!”
他说得轻松,史大壮却清楚这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煎熬,问道:“活着回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
“嗨,活是活下来了,落一身病,好不了了,在缉毒队干不下去,就来派出所混个差。”孟岩说,“听说你去了北边大城市干刑侦,估计你挺忙的,就没告诉你,咱不能耽误领导工作不是!”
史大壮想了想,决定动用一点私人关系,就问:“你要不要跟我去北边?我们刑侦队正缺你这样的好手。”
孟岩沉默了半晌,最后叹口气说:“山里呆久了,去大城市怕不习惯喽!反正这辈子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别的念想,就老死在这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