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统突然之间开始吐血,那血色红中带黑,触目惊心。
赵广一下子慌了手脚,“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的?”
我反而心中一喜,这说明他的身体正在排斥有毒的血液,“快,帮我把他翻过来,不能让血液回呛到肺里去,小心伤口!”
赵广有些手忙脚乱,我让他冷静下来,两个人一起把赵统翻过来,身体几乎全部腾空,略往下倾,稍仰起头,这样血液不会流入鼻腔和头部其他地方。
浓稠的暗红色血液从他嘴里流出来,我们耐心等着,还好赵广足够强壮,能一直撑着他哥哥,直到后来流出来的只有嘴里分泌的唾液,几乎没有血之后,我们才把他小心地重新放到平躺的位置。
赵广满头大汗,嘴里嘟囔着这比上战场舞□□还累。我也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因为用力过度,双手不住地发抖。
不过赵统倒因为这么一折腾,脸色好了几分,让我们都宽心不少。
那天晚上赵广说什么都不让我陪过夜,我又给赵统把了次脉,用了另一张药方。董医官的医术虽不比华佗,但也绝对是上乘,对赵统身体的情况以及对药物的反应料的非常准确,所以我要确定药方也不是最难。
我看赵统把第二次的药服下,嘱咐赵广说,今晚他哥可能会出许多汗,要小心伤口,及时清洁身体及更换衣服,还有不要忘了在出汗之后给他灌点水下去,要盐水,不要太浓。最后我不放心,还是示范给他看,多少水放多少盐才是正确的。
他看完后表示明白,还开我玩笑说:“你要是做我嫂子,我哥真是有福气了。”
我拍了下他后脑勺:“你小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你哥是我朋友,为知己两肋插刀你懂不懂?”
他边偷笑边点头,敷衍地说:“好好好,懂懂懂。”
可能因为赵统情况有所好转,我心里稍宽,回去之后晚上睡着了一会儿,但第二天仍然起的很早,除了值夜的,下人几乎都没起来。我到伙房找了个冷馒头,就了冷水吃了,就心急火燎地往赵府而去。
赵广说他哥果然昨晚出了很多汗,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两次,盐水也灌下去不少,之前他身上一直有热度,如今已经退下,脸色也好了很多。
我让赵广先去休息,然后给赵统重新把脉煎药,让他服下。因为昨天他出汗太多,伤口重新被包扎过,但包的并不是很理想,所以我上了药重新弄了下。看着他好转很多的脸色,我心里之前的那种恐惧总算慢慢消减下去。
期间赵云来看他儿子,他其实时不时地就会来。但之前因为赵统的情况很糟糕,所以他心里着急,没有注意我,现在知道赵统情况好转,也渐渐放下心来。他对我作揖表示感谢,我连忙回礼说不用。他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我心道不好,知道他可能已经瞧出端倪,刚在想说什么好,他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说:“你……你是……诸葛……”
我几乎要跑上去捂住他的嘴,还好赵云是极明理之人,自己闭了嘴,没有说下去。
我被认出来,觉得有些尴尬,只能对赵云说:“赵将军,我只是尽朋友之谊,更何况赵小将军是为国事而受伤。如今知道此事之人只有您父子还有董医官,还希望赵将军……”
赵云有事拱手而揖,说:“在下明白轻重。”他看了看赵统,“还是有劳……”
“兮公子,他们都叫我兮公子。”我说。
赵云点了点头,“还有劳兮公子。”不过他虽说会保密,但还是心有顾忌。之后来看赵统的频率高了很多,而且当天刚过酉时四刻就让赵广把我送了回去。
我知道这次肯定没法留下,依旧重新把脉开方,并叮嘱了赵广一番。
虽然我无奈要早回去,但赵云没法阻拦我早上很早到,我到的时候估计他们赵府上下除了赵广,连门公都还是半睡半醒给我去报的信,这之后我估计门公该恨死我了。
我守在赵统身边,他脸色又好了点,呼吸也已经平稳,但他身上一定还有余毒未清,而且之前因为毒素在体内停留时间过长,对肌体损伤很大,所以暂时还没有醒过来。现在的药方当中已经有增益修复的药物,希望他能快点恢复意识。
“赵统你这浑蛋,快点给我好起来,快点给我醒过来,不要让姑奶奶我的努力白费了。”我又横着趴到他的塌边,现在守着他的时候我已经很习惯这样一个姿势,这样可以感觉离他很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让我比较安心。
渐渐地,我开始听到屋外的人声慢慢起来,赵府的下人应该陆续起床干活了。
“我再允许你多睡一会儿,不过就一会儿,就要快点起来,听见没有?”我喃喃说。
突然,我觉得我头发动了一下。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有时候我身体压在自己头发上,头稍微转动可能就会扯到。
可是,很快,我的头发又动了一下。我心中一惊,一下子坐起来,盯着赵统的手看,但他的手没有动。
等到我把视线转到他脸上时,却发现,他眼睛睁开了很小的一条缝,嘴边出现一个隐隐的笑。
我觉得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样,怕自己看错了,赶忙凑近了看,结果发现他嘴边的笑意深了一层。
“你醒了!”我喜极而泣,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动了动嘴,很轻地说了两个字:“别哭。”接着他咽了口口水,似乎说话对他来说还有些艰难。
“我没哭,我没哭。”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这是高兴。”我站起来,给他倒了点水,小心地喂给他喝。之前喂药都要把人扶起来慢慢喂下去,现在他自己能吞咽了,就容易很多。喝完我放下水杯说,“我让人去找董医官。”
“别……先别去……”他说,较之前稍清楚了些。
“为什么?”我皱着眉头问。
“过……过来。”他说,“坐。”
我狐疑地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他说,眼神清亮很多,“让我……让我看看你。”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第一次见。”
他只是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说:“你瘦了。”
“瞎说,哪有瘦得那么快的。”我佯嗔,“减肥都没减那么快的。”
“以后……不许……这样了。”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我对他横眉竖目地,“你小子受伤了也不下火线,回来了还不马上就医,少吃一顿你会有多难受啊?”
“就是要死也要做饱死鬼嘛。”他声音虽弱,倒有精神打趣。
“呸呸呸。”我咂嘴道,“什么死不死的,我可告诉你,你不准死,听见没有?”我起身把放在塌边的鱼形玉佩塞到他手里,“这个你拿回去,不准再给我了,我告诉你,绝对,绝对不准死在我前面。”
他皱了皱眉头,“你这什么话?”
“实话!”我霸道地说,“你骂我自私也好,残酷也好,就是不准你死在我前面,听见没?不准再把我一个人撂在这里,听见没有。”可能是想起这几天心里的难过,这么说着,我忍不住又掉下眼泪,这下是真哭了。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答应你。一定死在你后面,好不好?”他依着我说。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那还差不多。”
“你还是好好躺着,我去让人叫董医官,”我说着便往外面走去,找来了下人,让他们去董医官府上把人请来,同时让他们通知他们家老爷赵云和小少爷赵广,说是赵统醒了。
赵云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儿子醒了格外高兴,我识相地退了出去,让他们父子相叙一番。一直到董医官来了,我才和他一起进屋去。
其实我不去请董医官,他也是要来了,一方面他已经料到,几贴药下去,赵统是醒过来的时候了,另一方面,这几天他在府中闭门谢客,就是为了研究那个解□□剂,如今已经有结果了。
他把药熬好了过来的,“这药非常难熬,所以我还是弄好过来。”他边说边让徒弟把药倒出来喂给赵统喝,“这药下肚后,六个时辰里面会上吐下泻,非常难受,但那之后毒基本就能清除干净了。之后注意修养,我会过一段时间就过来看一下。”
“明天开始,按照这个药方调理,”他把药方给赵云,“一个月左右应该就能初步恢复,但完全恢复,最少要半年的时间,切不可掉以轻心。”
赵云表示明白。他对董医官深深一揖,董医官赶忙过去相扶,对他说:“赵将军,其实这次你主要不应该谢我,令郎的伤,若是再晚上一天,可能就回天乏力了。而且,若不是……”他对我看了一眼,“因此赵将军不必多礼。”
我脸腾的一下红了,心想,董医官啊,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能让赵云来谢我呢,他可是我长辈,要是也来给我一揖,这怎么好意思。
还好赵云是极有分寸,他只是注视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满的感激,我对他笑着点点头,表示这是应该的。
赵统服药之后不久果然就开始上吐下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比死还难受,不过他精神倒是的确越来越好了。晚上他睡下之前,还喝了一大碗粥,脸色好了不少。
第二天我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坐直起来,眼中也有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