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眼睛有点湿湿的,微微笑了笑:“白痴。”
夏阳傻呵呵地笑了笑,伸手在她脸颊摸了摸:“还有点红呢,疼不疼?”
宋韵摇头:“你睡一会儿,我去看警察来了没有。”
“嗯。”
宋韵走出病房,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从电梯中出来的盛予正。他看到她,疾步走过来,问:“夏阳怎么样?”
宋韵冷冷看着他:“你担心夏阳的身体?还是担心他受伤了你那两位发小要负刑事责任?”
盛予正愣了一下:“如果夏阳因此受伤,他们肯定是要负责的。”
“是吗?你还真是挺正义凛然的嘛!”
盛予正被她讥讽的语气噎了下,脸色有些讪讪,抓住她的手臂,道:“宋韵,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发小只是跟我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划我的脸,也不是有意打伤夏阳?还是说让我不要报警?”她甩开他的手,自嘲一般笑了笑,“盛予正,你知道吗?刚刚在停车场,我最难受的不是差点被划了脸,还是看到你那么云淡风轻的态度。不过我要谢谢你,终于让我彻彻底底看清现实,知道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
“我刚刚很担心,看到那个人拿着刀,我——”盛予正伸手向去摸她脸上的红印,想要解释,但是被她避开。
“你什么?!”宋韵冷冷看着他,咄咄逼人道,“如果真的担心,你就应该把周航和陈若诗拉出来打一顿,替我出气,而不是护着他们。”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宋韵讥诮:“对哦,你是一个只相信证据和法律的人。”
“是,证据很重要。”盛予正说完这句,顿了顿叹了口气:“宋韵,你相信我,我不是要维护陈若诗和周航。比起你来,他们并不算重要。”
“不要再说了,类似的话,我已经听多遍。我也一度以为我对你来说挺重要的。但是今天晚上看到你处处维护那两个人,我就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宋韵,你相信我,我并不是要维护他们两个,只是现在还不方便撕破脸。”
“世交发小,当然不方便。”她冷笑着看他,“但我们两个这种关系还是挺方便的,所以今天我们就撕破脸吧,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宋韵——”盛予正抓住她,语气少见的带着一些祈求,“再给我一点时间,所有的事情,我都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再说一次,我不想再见到你。”
两人正僵持不下,盛予正的手机响起,他不得不放开她,掏出手机接听:“喂,张警官。”
宋韵本来欲转身离去的步伐停住。
“什么?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嗯,我知道了,我转告给她……”
他挂上电话,蹙眉看向宋韵:“看守所那个嫌犯快不行了。”
宋韵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那个人是癌症晚期患者,他在看守所的时候隐瞒了病情,之前警方对他的状况也不是很清楚,前天他病情忽然加重,昨天进了重危病房,可能活不了几天了。”
“什么?”宋韵反应过来,“那他有没有翻供?”
盛予正摇头:“可能是将死之人,现在警察问话,他已经拒绝回答。”
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这个人是唯一能推翻这个案子的线索,可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线索断掉。
盛予正看她神色怔忡,抿了抿嘴道:“那个人是罪有应得。”
宋韵冷冷瞥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你的那两位发小才罪有应得。人在做天在看,我不信这个世界的正义跟你一样眼瞎。”
她转身要走,被盛予正拉住,在挣扎中,她反手一耳光甩在他脸上:“盛予正,别自讨没趣,也别继续恶心我!”
盛予正表情略带痛苦,但对自己脸上那一耳光并没在意:“宋韵!”
嫌犯将死的消息,彻底让宋韵奔溃失控,在安静的走廊朝他大吼大叫:“别叫我!滚去你亲爱的父母,还有恶心的发小身边好好相亲相爱吧,真的别再来恶心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值班医生从办公室探出一个头:“小姐,现在是休息时间,麻烦声音小点别吵到病人。”
宋韵反应过来,愣了愣,讪讪扶额离开。
盛予正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泄气地靠在走廊的白色墙壁上,悲愤一般抓了抓短短的头发,无法发泄的烦躁让他狠狠在墙上砸了两下。
医生再次探出头:“先生,现在是休息时间,不要影响病人。”
“不好意思。”他点点头抱歉道。
警察是半个小时到的,简单做了笔录之后,就是等待接下来的伤情鉴定。
结果并不如人意,夏阳的伤构成了轻伤,但因为他本身有严重胃病史,所以这个轻伤又打了几分折扣。
而那边周航那两个手下,一口咬定周航没有叫他们伤人,只要他们吓唬吓唬就好,是他们自己擅作主张下了重手。
这就是有金钱的好处,他们赋予那些人隐形作恶的权利。
于是进了看守所的只有这两个人,周航被取保候审,而且十有八\九连拘役都不用。
更加让人绝望的是,之前那个劫犯,三天后癌症不治身亡,死前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也就是说他的口供还保留在自己是纵火犯那一段。
宋韵其实能想得到,那个人大概真不是被陈若诗他们收买,不过至少恰好是个绝症患者,因为生无可恋,所以在警察持续的审问下,统统招认。
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多一项致命的罪行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破罐子破摔而已。
这个案子因为嫌犯的死亡,刑事部分彻底结案,警方建议宋韵向其家属提起民事赔偿诉讼。可宋韵知道纵火的事根本与那人无关,民事赔偿有什么意义,何况那嫌犯不过是底层最贫穷的那类人。
假的犯人已死,真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真相,也没有人会相信。
宋韵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无力反抗的不公,因为就连上天都站在不公的那一边。
她每天除了照顾饱受疼痛的夏阳,还要跟进案子,看到这种结果,真是想跟那两个混蛋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最后一次去警局做笔录,宋韵正好遇到去警局问讯的周航和陈若诗。
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笑得特别嚣张得意。
陈若诗走到宋韵面前,笑道:“虽然没弄花你的脸,有点遗憾,但想想你的脸本来就不过尔尔,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你那位不要命的护花使者怎么样了?没关系的,打人的人会受到惩罚的。”
宋韵冷冷看着她:“你们不会得意太久的。”
“那我们拭目以待。”陈若诗挽着周航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头道,“对了,盛大哥上次已经认清了你的嘴脸,别指望他还怎么帮你。”
宋韵置若罔闻,寒着脸走上自己开来的那辆车内。陈若诗和周航还站在路边等司机将车开过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明明是俊男靓女,但是在宋韵眼里,却像一对狰狞的恶魔。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到现在,真是有些荒唐得可笑。虽然她性格自小算不上好,可也没做过任何恶事,却一次又一次陷入这些令人憎恶的事情中,甚至还将夏阳卷入进来,让他受到无辜的痛苦。
与恶龙缠斗太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这一刻,宋韵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蠢蠢欲动的恶龙,除了心中的恶念,再无其他。
她向来不是冲动的人,但是冲动起来却也不是顾后果的人。
车子缓缓移动,油门发出急促的声音。
宋韵脚下用力,车子飞速冲上了马路边,直直朝等在路边的两人撞去。
碰的一声,是汽车撞倒人的声音。
“啊——”陈若诗发出惊叫的声音。
宋韵踩住刹车,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两个人在车旁,还有一人在车前两米处。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盛予正,将宋韵想撞的人推开,于是那两人只是被擦中,而他自己被重重撞倒。
陈若诗气急败坏地爬起来,用力拍宋韵的车窗。
宋韵降下窗户轻描淡写开口:“不好意思,刹车失灵。”
“你这个疯女人!”陈若诗气得脸色发白,似乎想要跟宋韵拼命,但又被她眼里那冰冷的疯狂吓住,恨恨地跑到前面。
“盛大哥,你怎么样?”
盛予正在陈若诗和周航的搀扶下起身,嘴角有淡淡的血迹涌出来。
大约是因为疼痛,他皱着眉,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走到车旁,看着里面脸色冷若冰霜的女人,低声开口:“宋韵,不要做傻事,故意伤人是要坐牢的。”
宋韵斜眼看他:“那你去报警啊。”
陈若诗拿出手机:“我现在就报警,说你开车故意撞人。”
“行了。”盛予正抢过她的手机,“我没事。”
“盛大哥——你都流血了。”陈若诗噘着嘴道,又抬抬手给他看,“我手臂也擦破了。”
“是啊!正哥,这女的分明就是故意撞人。”周航在一旁不满附和。
盛予正看了他一眼:“你们不是也把人打伤了么?这事就算两清,以后你们别给我再找事。”
宋韵虚虚扶着方向盘,重新将车子点火,转头轻飘飘看着外面三人:“要报警吗?警察局就在你们身后,要报就快点,要是不报的话,我就走了。”
她语气挑衅,完全不以为然。
“宋韵!”陈若诗气急败坏地吼道。
宋韵鄙夷地转过头。
盛予正道:“你走吧。”
“盛大哥!”
盛予正喝道:“行了,你们先送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