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你怎么了?”许是之前的谈话并不怎么愉快,元叶元城虽然跟着宓妃一起离开,但对宓妃他们也没有再用敬称了。
“没事。”宓妃摸了摸痒得厉害的鼻子,黑着脸冷硬的吐出两个字。
“没没事就好。”元城一如既往的沉默,元叶也只能硬着头皮的跟宓妃偶尔说上几句话。
事实上宓妃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开口,她总是沉默且灵敏的避开危险,带着他们飞快的在丛林间穿梭,那些个摆在那里的阵法在她眼里仿如无物,根本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元叶的心里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号不断的冒出来,那些阵法有多么的厉害,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跟元城作为曾经亲身体验过的人,又焉能不知那些阵法的威力?
这到底是鬼域殿的这位君王妃凭借自己的能力一一破阵而出的,还是那暗中操控一切的解安琪在故意放水?
如果是,那解安琪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她已经不想再要宓妃的命?
“怎么,你在替本王妃担心?”水眸轻眯,红唇微勾,宓妃猛然停下前进的脚步,完全释放自己的五感,周围那些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慢慢在她的感知里变得清晰起来。
“是,我在为君王妃你担心。”
“担心要是本王妃完蛋了,你们也就完蛋了。”
“是。”
“呵…”宓妃轻笑一声,黛眉微挑,冷声道:“你倒是诚实。”
“在你的面前,任何谎言都会无所遁形。”自打知道她跟元城所有的举动其实都在解安琪的监视之中,甚至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解安琪的意料之中,元叶就无法抑制住心底对解安琪的惧怕。
是的,她怕。
那并非是她怕死,而是怕落到解安琪的手里生不如死。无疑,这个时候出现的宓妃,仿佛就是她最后所能牢牢抓在手里的救命稻草,唯有紧紧的攀住宓妃,她跟元城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本王妃应该多谢你的夸赞吗?”
“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抿了抿嘴,元叶僵着身子在宓妃清冷的目光注视下回道。
“能活着,谁又会想死呢?”宓妃的声音虽轻,虽淡,却如一缕清风吹进元叶元城的耳中,他们不禁扪心自问,如果能活着,谁会想死。
他们不过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太高的追求,哪怕活得艰辛,仍旧奢望着活下去。
“有危险在逼近这里,你们各自小心,各自警惕。”
“是。”
“若是能活着走出这个阵,你们就立刻与本王妃分开走。”
在忍不住想要将心中疑问问出口的时候,元叶猛地对上宓妃那双漆黑的,幽深的,犹如无尽深渊一般的眸子,在那双精致好看的眼睛里,她看到的自己就如一个没有温度的活死人,再深一点的地方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元叶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她只知道那一刻,当她对上那样一双眼睛的时候,仿佛她的灵魂都将被吸入那双眼睛里,被禁锢,被尘封……
以至于在那一眼之后,元叶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问都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元叶你…”
“元城,我们就听她的安排吧!”
“嗯。”元城是很务实的人,他很清楚宓妃为何要带上他跟元叶,若非他们还算是解安琪剧本里必须要出现的人物,她完全就可以不搭理他们。
正如她所说,鬼域殿与观音谷之间的那个所谓盟约,压根不足以成为她救他们的理由,而且他们也没有完成谷主交待给他们的任务。
既是如此,他们更没有要求宓妃保护,或是一路跟随宓妃,寻求保护的立场。
从宓妃给他们施针疗伤到现在,他们三个人又经历了两场厮杀,遇上的那三个男人,武功修为更是完全在他们之上,正常情况下他们压根没有取胜的可能。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们胜利了,那三个男人被碎尸万断了。
回想约莫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元城的脸此刻都是惨白惨白的,咳咳…事实上为了不让宓妃注意到他,感觉到他的存在,特么他真想拿把匕首,直接将自己的脸给毁容了。
天知道,每每宓妃投射在他脸上的目光,到底是有多么的恐怖。
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顶着一张她男人的脸,没让宓妃给活活的撕了,元城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索性元叶机灵,果断的让他将面具戴上,不管任何情况下都不许露出脸,不然元城都不知道在宓妃发狂的时候,他的脑袋还能不能完好的放在他的脖子上,又或者说他的四肢可还健全?
“已经过去的事情,你就不能不要去回想了。”看着身旁愣神的元城,元叶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这不是赤果果的害她也去回想吗?
“嘶…你能下脚轻点儿么。”
“不能。”
“你以为我乐意去回想。”元城难得表情丰富的翻了翻白眼,扯了扯嘴角无奈的道:“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那些画面总是会自己窜出来。”
“噗…”
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天知道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他们加上宓妃其实都是该殒命的,但就因为宓妃突然的发狂,结局被改写了。
是的,可不就是突然发的狂么?
因为赤霞焚天谷完全就在解安琪的掌控中,同时她又借着施展魅惑之术的便利,可以通过阵法给她手下人增加比自身高出好几倍的战斗力。
随着宓妃等人深入阵中心的位置,依次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敌人,武力值完全就不是前面出现那些人可以匹敌的,是以,在正常情况下,宓妃对上那三个男人胜率几乎为零。
起初遇上那个冒牌陌殇,宓妃纵然心中有气,但好歹她没有失控,即便对手武力值高强,可在三对一的情况下,他们这一方还是与对方实力勉强持平的。
即便最后险胜,好歹是他们赢了,哪怕他们三个人都挂了彩,好在宓妃还有一个神医的名头,不然后面的路还没走就挺危险的了。
然而,谁曾想刚才击杀了一个冒牌陌殇,紧接着就又冒出来两个。
于是,新一轮的厮杀再次拉开序幕。
许是之前遇上那个冒牌陌殇就让宓妃的心里窝了一把火,又遇上两个冒牌陌殇顶着陌殇的脸在她面前晃荡不说,还对她表现出各种亲近,嚷嚷着自己就是真的,直接就让宓妃恶心得炸了。
三对一,看似他们占上风,事实上从交手开始,他们就一直被压着打。
元叶元城对付一个,宓妃单独对付一个,他们的命只差一点就交待在了那个地方。
元城几乎都不记得宓妃多少次被打飞出去,又吐了多少血,甚至就连一条腿差点就被捏碎,可同样也就是在那样危险的一刻,宓妃发狂了。
那一刻,从她身上释放出来的杀气如泰山压顶,无形的杀气凝为实质,愣是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而接下来那一幕,才是真正闪瞎他跟元叶的眼,太他娘的血腥,太他娘的残酷,也太他娘的帅气了。
处于那种发狂状态中的宓妃,整个人的实力不知提高了多少倍,她就如同一个只知杀人的冰冷机器一样,完全都不知道防御,只知不停的进攻,进攻,敌人的拳头落到她的身上她都不会后退,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短短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两个自以为联手就能除掉宓妃的冒牌陌殇任务失败,成功被宓妃KO掉。
值得着重一提的是,如果不是元城运气好,宓妃仿佛也到了自己的极限,特么就是天王老子也阻挡不了宓妃对他动手,现在的他也绝对是具尸体了。
“别说你不会去回想。”
元叶无语的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她是不会对元城说,她的情况比他还要更严重的。
莫名其妙的宓妃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她揉了揉隐隐发痒的鼻子,白嫩如葱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颚,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儿的道:“唔,貌似本王妃被人给惦记上了啊,呵呵!”
“谁,谁敢惦记你。”
“本王妃很想会一会绝地山庄的庶出十小姐。”刻意被咬得极重的‘庶出十小姐’五个字,也不知会不会让解安琪对她更恼上几分。
“庶出就是庶出的,总是那么上不得台面,比起绝地山庄的嫡出大小姐,解安琪明显不够看。”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是一件相当爽快的事情。
自古嫡庶有别,即便就是在这片以武为尊的光武大陆之上,嫡出的子嗣也比庶出的受重视,也更尊贵许多,在有些对待血脉极其重视的家族,庶出就能被踩进尘埃里。
在解安琪的心里,她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出身,宓妃这是明知敌人哪里痛,她就偏往哪里戳。
直到后来,宓妃方才知晓,她这一时兴起的一句话,竟然阴差阳错的让陌殇逃过了一次致命的劫杀,而同时她也将自己推入了绝境的深渊。
当然,不管让宓妃重新选择多少次,她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宁可自己陷入死亡的绝境,也断然不会允许陌殇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们都是那种宁可自己下地狱,亦要让自己在意之人平安喜乐之人。
“对于惦记本王妃的人,其实本王妃也挺惦记她的。”嘴角弯起明媚的笑意,宓妃接着又道:“本王妃有预感,解决眼前的危机之后,有可能遇到终极大BOSS哦!”
终极大BOSS?
BOSS是什么?
元城元叶听得一头雾水,但却抓住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宓妃的言外之意,难道说解安琪要出现了?
但这明显不太符合剧情发展啊?
“来了。”
凌厉的劲气破风而来,直袭宓妃的面门,一,二,三,四个他们没有以陌殇的模样出现,却是周身都萦绕着浓烈的煞气,让得宓妃眼皮直跳。
“我们与你并肩作战,哪怕是死也不惧。”
“元叶,保护好自己。”话落,元城就已经冲了出去,重拳与其中一个鬼面人缠斗在一起。
“你也是。”
应敌之时宓妃可没功夫搭理他们两个,更何况自打踏入赤霞焚天谷的阵法之内,她身上就大伤小伤不断,内伤更是刚好又伤,尤其是她的右腿伤得太重。
若非她自己就是个神医,身上又携带有不少的好药,哪里还能站起来走路,老早就得呆在这鬼林子里喂野兽了。
“尼玛的,老娘不就在心里想了一下野兽吗?特么你他丫的还真冒出几个猛兽,贼老天你要不要这么过份,存心玩姑奶奶呢?”
宓妃被两个鬼面人围困在中间,左右受敌,猛地又窜出七八头猎豹,登时就让宓妃爆粗口了。
贼老天,不带这么玩她的。
这边宓妃再次陷入激战,而原本冲着陌殇而去的解安琪半路上临时改变了主意,调头直奔宓妃而去,她怎么也无法忘记宓妃在说那句话时,晶亮黑眸中那挑衅邪肆的目光。
她在向她挑战,她岂有不接之理。
“温宓妃,本小姐要你的命。”
“阿嚏——”
搞毛线啊,宓妃黑着脸揉揉鼻子,这还有完没完了,谁在念叨她?
想打架,来就是。
另一边,陌殇带着‘宓妃’也没摆脱俗套,一路在阵法中厮杀过去。
任谁都没有想到,在陌殇跟宓妃分开之后,他们所处的位置就不是平行的,而是无论他们走哪一条路,结果都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又或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永远都处于对立面。
为了走出赤霞焚天谷,明明他们都是朝着位于正东方的竹坦崇彦在行走,但身处上古绝杀生灵阵中的他们,又哪里知道阵中的方向与现实中的方向是存在差别的,还是那种无法跨越的差别。
也不知何时,他们彼此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有时候,不能只用眼睛来辨别方向,有时候,还得再用上一颗心。
“前面有水源,阿宓是坐在这里休息,我去打水过来还是你也一同过去。”凭着种种迹象表明,此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宓妃,但陌殇就是觉得别扭,有种不想靠近她的感觉。
他是那样的深爱着宓妃,他怎么会不想靠近,亲近宓妃?
他是爱宓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眼下他的表现,难道就能说明他不爱宓妃?
陌殇困惑了,每每对上‘宓妃’那失落的眼神,他的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熙然等等我,我也一起过去。”
“嗯。”
“刚才杀那个人的时候我可真倒霉,不但衣服上沾了血就连脸上都染了血,味道实在太难闻,我得去洗洗。”
说话间‘宓妃’自然随意的想去挽陌殇的胳膊,后者表情不变却依然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去。
“是该好好洗洗。”
“呵呵…我倒是没啥,就是难为有洁癖的你了,好在熙然功夫比我好,要不落得跟我一样身上染了血,偏又没有衣服可以换,看你怎么受得了。”
闻言,陌殇幽深的墨瞳闪了闪,却是嘴角牵起一抹莫名浅笑,半晌都没有说话。
“熙然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嗯。”
一路小跑跟上陌殇的脚步,‘宓妃’瞪着他修长挺拔的后背,眼神儿都跟淬了毒似的,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是不是她哪里露出了破绽,要不他怎么都不许她靠近他?
偏偏他每次的举指都自然随意,没有一丁点儿的刻意,完全混淆了‘宓妃’的视听,让她摸不准陌殇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你说他要觉得她是假的吧,怎么就能容忍她在他面前蹦跶呢?
可你要说他觉得她是真的吧,那他怎么就忍受得了不亲近她呢?
明明在安琪小姐传达给她的信息里面,陌殇跟宓妃的相处模式完全不是这样的好伐?
一次,两次,三次…她都忍了三次没有对陌殇动手,这样的她竟然都还没有取得陌殇的信任,让他对她放下警惕,‘宓妃’觉得她要抓狂了。
“阿宓,过来这边。”
“嗯,来了,都怪你不等我。”
“你不是要清洗一下自己,这个位置刚刚好,我就在旁边守着你,倒也不怕遇到什么突发的危险。”
眼看陌殇已经蹲在小溪边喝了水又站了起来,‘宓妃’跑到她指定好的位置,仰头望着他俊美无双,瑰姿艳逸的脸,语带撒娇的道:“熙然,你替我洗脸好不好?”
“怎么了,熙然不愿意吗?”
“还是说熙然已经不再爱我了。”
她成功站在了陌殇的身边,而且成功跟在他的身边这么长时间没有暴露,虽说这得到了安琪小姐的嘉奖,但如果她再不出手,安琪小姐就要震怒了。
届时,她是一点儿好都讨不到,指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是以‘宓妃’也不得不冒险激进了,她非得要陌殇向她表一个态才行。
“算了,我也不想逼你。”宓妃是个极其骄傲的女子,她在陌殇的面前有很多面,一直以来都是女王范儿的,在她的身上是绝对不可能流露出自卑情绪的,显然这个一直表现都非常完美无破绽的‘宓妃’,愣是在这个时候露了一个破绽出来。
在宓妃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自卑,亦从来都没有委屈求全。
她跟陌殇之间的爱情,也不是一见钟情的,她虽没有谈过情说过爱,但她贵在坦荡真诚,爱了就是爱了,陌殇向她表白她对他亦有好感,如此也就水到渠成了。
在他们的感情里,他们从来就是平等的,更何况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爱情里面谁先爱上谁,谁就注定承受得更多。
毫无疑问是陌殇先爱上宓妃的,哪怕就是闹脾气也是陌殇哄宓妃的多,在陌殇不搭理宓妃的时候,以宓妃的性格她是不会主动搭理陌殇的。
“我们分开走吧。”
“好。”
“……”假宓妃闻言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她是不是幻听了?
她以退为进,赤焰神君不是该主动亲近她,然后跟她…这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倘若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被识破,就是因为自己流露出的那么一点儿小情绪,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得去买块豆腐一头撞上去死了算了。
特么,她怎么就那么蠢?
“你是谁?”
“什么?”
“本主问你是谁,说。”
“我是宓妃啊熙然。”
“冒充她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