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夫人来忠顺府,探望生了孩子的丁岚是一回事,打听消息却是另外一回事。
忠顺府不提徐婉如的事,许老夫人也听说过。所以,她换了个话题,提起丁家来了。
“听说丁家要做宣府守备了,”许老夫人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这会儿,这亲家的身份,倒是配得上我们铮儿了。”
徐铮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倒是有些高兴,毕竟丁家得到重用,他这个女婿也能有些好处。
“是有这么一说,只是还没公开,”徐铮笑,“他们若是守了宣府,日后跟萧大哥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就多了。”
靖远将军府萧家,现在就守着甘州这几个三边的卫所。三边就在大同的西边,算得上宣府大同的防卫了。若是外敌来袭,三边坐视不理,那宣府大同就麻烦了。所以,徐铮才有这么一说。
“那是,”许老夫人笑,“这些打仗的事,我们内宅『妇』人可真的不懂啊。”
其实,许老夫人和燕国公主都曾经上过战场,说不懂,不过是推辞而已。
两人是姑表姐妹,自小就有些暗暗较劲。后来太祖起义打天下的时候,燕国公主和许老夫人就巾帼不让须眉,也曾上过战场。虽然不见得杀敌立功,却也不是寻常的深闺女子。
太祖建立了大楚,燕国公主嫁给了妻子亡故的忠顺公徐坤,而许老夫人则嫁给了忠顺公的左膀右臂萧墨。萧墨没有封侯,只是做了靖远将军。
当时,燕国公主在各方面都碾压许老夫人,身份,她是公主,夫君,徐坤是国公。可渐渐的,许老夫人却慢慢占了上风。萧墨未曾婚配,娶了许老夫人之后,夫妻和睦,生了三个儿子。而这三个儿子,现在个个都能独当一面。
而燕国公主嫁了徐坤,徐坤却好『色』多妾室,夫妻关系恶劣不说,两人也迟迟没有生育。前面夫人王氏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妾室出的孩子,燕国公主就在这么一个环境里面,最后生了个独子徐铮。
徐坤亡故之后,燕国公主一己之力,抚养独子徐铮长大。只是前面王氏留下的几个孩子,又为了爵位之争,和燕国公主徐铮两人面甜心苦,彼此内耗。
徐铮长于『妇』人之手,虽然没有变成纨绔子弟,却也不怎么上进,更没建功立业的野心。原先跟从忠顺府的武将,很大一部分跟了靖远将军。
所以,现在来说,靖远将军府虽然没有封侯,却比忠顺府这样没有实权的侯府有影响力的多。燕国公主虽然是大长公主,却也只是身份贵重。除去宗室里的一些影响力,燕国公主的处境,不见得比许老夫人好。
而许老夫人在靖远将军府,三个儿子已经顶了一片天,即使妾室有所出,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封君的日子,自然比燕国公主舒服的多。
现在,靖远将军府的事,完全可以交给萧墨的几个儿子了。而忠顺府,燕国公主仍旧处在『操』心谋划的位置上面。
所以,许老夫人在燕国公主面前,也渐渐有了些优越感,公主又如何,嫁错了人,日子就是过的不舒服。再想到她自己的三个儿子,许老夫人对燕国公主的教育方式,也颇多挑剔。好好的一个徐铮,被燕国公主养成了一个米虫。
燕国公主自然也知道许老夫人的心思,可她也知道,人的运势有高有低,忠顺府现在只是低谷而已。靖远将军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只是,人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弱势,却能轻易发现别人的弱势。
两人聊了一会儿,话语里机锋不断,却都乐此不彼。徐铮听的无趣,就给许素白丢了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走走。
许老夫人微微一笑,放开了许素白的手,让她跟着徐铮出去了。
等徐铮和许素白一出去,许老夫人放下茶杯,跟燕国公主说,“还好,这次是个女儿。”
“哦,”燕国公主故意装作听不懂,“儿子也罢,女儿也罢,都好。”
“你懂我的意思,”许老夫人笑,“今时不同往日,丁家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我们铮儿的前程,还在他岳家身上。丁岚生了个女儿,对竹君来说,至少是件好事。”
燕国公主仍旧嘴硬,“有我在,谁还能委屈了竹君不成。”
“你总有老去的一天,”许老夫人说,“竹君的外家又是文官,品级虽然比丁家高一些,可武将的事,你我再清楚不过了,得了圣心,以后的前程,真是鹏程万里。”
徐坤和萧墨,其实都属于这一类型。所以,许老夫人这话,燕国公主是认可的。
“眼下先生个女儿,等过个五六年,竹君长大了,再让她生个儿子。”许老夫人很冷酷地说,“我也知道,你看不惯我那个侄女,她手脚虽然多,可毕竟跟你们没什么利益冲突。”
许老夫人的话,就停在这里,燕国公主也听明白了,她的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丁岚现在有了个女儿,和徐简并无利益冲突。可如果她再生个儿子,当母亲的,哪里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呢。
徐简年幼封了世子,可他在忠顺府孤立无援,舅父又是个文官,实在帮不上太大的忙。若是丁岚有了儿子,忠顺府只怕不会安宁了。
可若是丁岚的儿子跟徐简年龄差距较大,以后兄弟互相扶持,也是件美事。
徐铮的『性』子,本就见一个爱一个。丁岚有孕的时候,他还收了几个通房。燕国公主只有徐铮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他子孙繁盛。
可若是丁岚的孩子跟徐简内斗,燕国公主觉得,还不如让别人来生徐铮的孩子。这样一看,让许素白去跟丁岚斗,互相平衡一下,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看燕国公主听进去了,许老夫人又低声地问,“如意的事,有消息了吗?”
燕国公主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事,先是一愣,接着摇了摇头。这半年,她的心就一直悬在空中没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