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十字路口,现在已经被戒严了,交警来了很多,在疏通道路和车辆。
施然修长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动着,迈着步子,走到了路边。有不少人在看她,想知道她发现了什么。
而现场当然也来了不少记者,虽然警察不让拍,但他们还是在寻找着每一个捕捉镜头的机会。
施然隐蔽地看了眼,而后蹲下,从马路边的缝隙里找到了一块纸。
这是燃烧后的纸,薄,上面有些的涂彩和蜡,这是乡下祭奠时多用的纸人。
她沉默半晌,将之放进了证物袋里。
这里是市中心,在殡仪馆一条龙服务化的当今,开冥店的不多了,因为赚不着什么钱。
她知道纸人的出处,但有些疑惑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离现场这么近的地方。
“难道阿远也在?”施然双眼微眯,拨了电话过去。
“喂,怎么了?”电话很快接通,方诗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施然语气不变,问道:“你在哪?”
“在家。”
“过几天回趟家吧,很久没跟妈一块吃饭了。”施然说道。
那头沉默下来,十多秒之后,才传来一声,“好。”
施然看着挂断的电话,抿了抿嘴。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对他完全了解,但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关于他的事无巨细,她都能窥一丝而见全部。
现在,施然感觉到的只有反常,电话里,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而且他一定知道自己现在在哪,给他打电话的意思是什么。
这是一种默契。
却让施然有些慌乱。
“去调附近的监控!”不远处,是郝锋来了,还有刑警二队的人,在配合着现场工作。
施然手掌一翻,把证物袋收好,然后走了过去。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郝锋随口问道。
施然摇头,“看现场好像只是一场意外,目击者很多,说得都是女司机突然闯红灯,只是原因还不知道。”
“会不会是之前速度太快,看到红灯的时候刹车踩成了油门?”二队长吴谦说道。
郝锋点头,“有这个可能,还是先去看看监控录像吧。”
……
「是意外。」
这是许凡真给方诗远发来的消息,关于昨天傍晚发生的连环车祸。
电视上也报道过了,但方诗远肯定是不信的,因为他感应到了属于异人的气息。
「那个女司机家里赔了很多钱,事情才这么快压下来了。不过你知道她是谁么?」
方诗远看到后,笑了笑,回道:「我也是看新闻的好么。」
女司机叫秦沫沫,是鼎宇集团董事长秦慷的女儿,而鼎宇集团财力雄厚,是云城最大的资本巨鳄。
许凡真:「现在局里都忙坏了,鼎宇集团的人从来了就没走,一直跟局长交涉呢。」
方诗远:「他们不认为这是意外?」
许凡真:「对,感觉他们不信任警方。」
方诗远:「正常,他们肯定会自己调查的。」
「师傅叫我,我先忙啦。」许凡真回了句。
方诗远呼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目光看向门外,对街的宠物店关着门,也没见着沈见安。
而且萧文明也没来上班,虽然今天是周六,但这更应该是他需要工作的时间才对。
方诗远正想着,门口有车停下,施然滑下车窗,招了招手。
“我刚买了菜,回家吃火锅吧。”施然说道:“我已经跟妈说了。”
现在快到中午,方诗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觉得施然肯定是怀疑了什么。
“等我锁门。”他应了声。
……
春江苑,在城东南,靠海,离着方诗远的门店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方诗远的继母、施然的母亲梁芸是云城某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此时,施然在厨房洗菜,方诗远坐在饭桌旁看着手机,而对面就坐着梁芸。
她的妆容很精致,看着像是才三十来岁,优雅也有些生人勿进,因为她的相貌偏冷,不是很让人感到亲近。
但此时她的眼里多是无奈,在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的时候。
“原先是一周聚一次,后来一个月,现在三五月,你很忙,还是说感情就这么容易变淡吗?”梁芸轻声道。
方诗远眼皮颤了颤,抬头。
“没有,就是太远了,交通也不方便。”他看着对方,露出个笑容。
梁芸点点头,“那好,刚好我公司附近在开发新楼盘,买一栋你去那住吧,离家也不远。”
方诗远无声一笑。
“那下午就去看车,你不是有驾照么,有了车总会方便一些吧。”梁芸道。
“我不需要。”方诗远说道。
梁芸抿了抿唇角,“已经十七年了,你还在怪我?”
方诗远手掌不由地用力,捏紧了手机,然后松开,把手机放下。
“如果不是你,我跟爸是直接回家的,就不会在路上出事。”他语气平静,却仿佛每一句话都带着回忆的伤痛和沉重,“那天那么大的雨,为什么你会让他过去接你,你的车并没有坏,原先这种情况你都是等雨停的,唯独那一次。”
梁芸看着眼前的人,从对方眉宇间依稀能看到那个人的模样。
“关于这个,我已经跟警方解释过了,也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再提。”她说道:“你埋怨我我可以理解,但我不希望你一直把我当成是帮凶,我从没想害过他。”
方诗远低下头,“我不会忘记,所以,你也别再勉强我了,我知道该做什么。”
梁芸嚅了嚅嘴,最终没再开口。
施然一直在厨房听着,但她一直沉默着,因为她如果参与进去那就会演变成争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火锅很香,但本该有的氛围却一如曾经聚餐时的那样凝重沉闷,三个人都只是在默默吃着,没有人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等都吃好了,方诗远帮忙收拾着。
他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水珠从皮肤上滑落,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冷淡,疏离,好像面对什么都无动于衷。
而他知道这是自己如今为数不多的亲情,他想要试着融入,可只要一想到那个大雨倾盆的傍晚,想到原本可以避开而不会遭遇且发生的一切,他就难以去原谅。
原谅别人,原谅自己。
“小远,跑啊!”
耳边似乎又传来那个男人嘶声的怒吼,他仿佛看到了那道前冲的身影和刺目的白光。
为什么当时的自己选择的是退缩,而不是勇敢地冲上去,跟他站在一起。
“你还好吧?”施然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方诗远捧水抹了把脸,关上水龙头。
“没事。”
该恨的人,其实还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