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陈近楠是萧文明杀的,沈见安知道。
他闷着喝了两瓶啤酒后,就把这一切说了出来。
萧文明的身世比较坎坷,这是他后来知道的。
在萧文明小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了,而父亲常年打工维持生计,后来去了外地,且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可能已经有了另外的家。
萧文明喜欢动物,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而那时乡下还没有宠物的说法。他家里养了一只鹅,整天跟在他的身边,萧文明就跟它玩耍,这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也是亲人。
十多年前他所在的乡下是云城有名的贫困村,小学都在村里,没有多少学生。平时萧文明上课,大鹅就在学校的水塘里,等下课放学,萧文明就去唤它,看它,免得被人抓了去。
其实他们村里民风都很朴实,也没有什么欺辱的现象,但因为萧父常年在外打工的缘故,回家就会抱怨大城市人与人之间的算计,骂了不知多少人,萧文明默默听着,不知不觉,在心里对外面的人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恶感。
直到他小学二年级的夏天,陪了他数年的大鹅不见了,他发了疯地找,最后在离学校不远的河边找到了鹅毛。
他看到了那说说笑笑的几个人。
“老秦,这鹅也太老了,肉塞牙。”
“刚才还不是你吃的最多!”
“秦大哥,咱们抓了这大鹅,不会有人找吧?乡下的这些人可不好打发。”
“就是,都是刁民,万一讹上咱们呢。”
“爸爸,我还想吃大鹅!”
“好好好,咱们回去再买。”
萧文明去追,他跑掉了鞋子,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对方或许是看到他了,也可能没有,只是车很快,他最终只能趴在那条路上,嚎啕大哭。
他记住了那辆离开的车,记住了那个车牌。
事后,他跟村长说了,村长自然是认得那是来村里投建小学的大老板,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他要是胡搅蛮缠,给他家里的补助以后就别想要了,建的小学他也别想去上。
然后,让他赶紧滚蛋。
萧文明记住了这一切。
在小学建成的时候,那晚村里办酒宴,喝的酩酊大醉的村长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杀了,尸体泡在路边的排水沟里,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臭了。
萧文明离开了家,进了城里,因为他记得村长曾说大老板是来自云城的,车牌也是云城,他记得那个人姓秦。他寄宿在舅舅家里,把萧父每月寄来的钱交给他们。高中后,他就搬了出去,开始自己打工养活自己。
而这些,萧父并不知情,他只是越来越少回家看他,每月寄的钱也越来越少,消息问候同样如此。
“对他来说,那只鹅不只是伙伴,还是萧文明孤身一人时的慰藉,是家庭的一员。他们杀死了他的亲人,他就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沈见安说道:“你说法律会对他们制裁,杀人或要偿命,但谁又会去在乎一只鹅呢?可它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对么?”
方诗远默然,没有开口。
“当年的人里,有鼎宇集团的董事长秦慷和他的女儿秦沫沫,还有彼时为了巴结秦慷而同去的陈近楠夫妇。”沈见安说道:“这是他的复仇。”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也知道陈近楠会死,为什么不想着阻止?”方诗远问道。
“这跟我没有关系。”沈见安向后靠了靠,笑道:“我没有参与,而且谁能证明我知道这些?”
方诗远沉默半晌,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秦沫沫的风评一向很好。”
“不错,秦沫沫很自律,她不像是一个富家的千金小姐,不逛吧,也没有什么恶迹。”沈见安说道:“我都要心生恻隐了,但小萧给我看了样东西。”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机推了过来。
方诗远点开,是几个视频。
“秦沫沫在大学里是品学兼优的学生,白富美,有很多人追求,在家里又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弟弟崇拜的姐姐,将来有望接手公司,但谁能想到她内心的阴暗面是什么呢。”
沈见安倒了杯酒,喝着。
视频里传来几个女孩欢快的笑声,方诗远分别点开几个,看了几眼,关掉了。
这是她们虐待小动物时拍下的视频,有猫有狗,也有兔子和鸟类等等,无一例外,都是很干净而且都是品种的宠物。
她们怎么忍心呢?
“她们怎么忍心啊。”沈见安淡淡道。
他是宠物店的店长,虽然是为了盈利,但也不会为了钱而违背良心。
“他们应该是有个论坛,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萧文明知道了周萍也在其中,所以才会杀了她。”方诗远说道。
“或许吧。”沈见安笑了笑,“他已经被怀疑了,也知道自己已经收不了手了。”
方诗远抿了抿嘴,问道:“如果说杀死陈近楠,是将氰化钾涂在‘乔巴’的马甲或是爪子上,那他是怎么杀死秦沫沫的?她的车子没有任何人为的破坏,而且萧文明也接近不到她才对。”
“就像是普通人难以想像世界首富的生活一样,他们猜测却永远不能真实知道,那谁又能真的知道这个世界还隐藏着什么呢?”
沈见安身子朝前凑了凑,直视着方诗远的眼神,道:“异人,小萧是异人。”
方诗远神情不变,点了点头。
沈见安有些惊讶,“你果然是知道些什么。”
“当然。”方诗远把酒喝了,起身,朝外走。
“你干嘛去,不吃了?”沈见安回头道。
……
方诗远出门就拨通了施然的电话。
“怎么了?”施然问道。
方诗远听到了车子运行的声音,问道:“你们到哪了?”
“过郊区了,再有一个小时应该能到,不过已经联系当地派出所了,他们现在正在搜山。”
“萧文明不是普通人。”
“什么意思,他背后还有靠山?”
施然坐在副驾驶,话虽如此,却是用手捂了捂手机,压低了声音。
“不是靠山,你想想秦沫沫是怎么死的。”方诗远不会明说,他自然是有顾虑的,“沈见安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不太明白。”
施然稍稍沉默,然后道:“行,我知道了,多谢你帮忙。”
方诗远挂断电话,看了眼仍在喝酒的沈见安,垂了垂眼帘,打了辆车。
“师傅,去鼎宇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