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那条微博刚发,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就算不看评论,也知道那些人是如何评价这件事的。刚上车不久,林随州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有些心烦,按了挂断,低头回应短信。
[江糖:回家说。]
[林随州:好。]
前面开车的司机朝后瞥了眼,她正懒懒散散依靠着窗户,看向窗外的眼眸一片深沉。
“我们是直接回家吗?”
江糖低低嗯了声。
司机移开视线,静默开车。
她眼皮子懒懒耷拉着,车子轻轻摇晃,想到历长风,眉头再次蹙起,江糖抿抿唇,用手机登录了微博,果不其然,那条动态下面已经炸了,乱七八糟什么评论也有,除此之外,林随州在一分钟前转发了这条微博。
[林随州v:我们只是在重新谈恋爱。]
那几个字寥寥,江糖睫毛轻轻一颤,紧皱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她咬咬下唇,紧跟着那条回复了一个嗯。
[糖纸聚集地:女鹅我们永远支持你。]
[米粥铺:崽崽,我们永远支持你!]
[你比月色动人:所以他们早就离婚了那之前干嘛故意秀恩爱?猫病?]
[略略略:故意秀恩爱没的跑了,两个人挺戏精的。]
[加油我会有猫的:2333333戏精夫妇可还行。]
[dehuoghbn:人家两口子谈恋爱管你们什么事儿啊。]
[欧阳孟孟:这事儿我可以证明,虽然也是糖纸,但我还是支持这对的。]
[想不出id了:卧槽,楼上是猛姐???]
“……”
欧阳孟孟的出现也引起了江糖注意,她想了下,点进对方微博关注了她,对方显然是个网瘾少女,江糖刚关注,她就发来了私聊。
[欧阳孟孟:糖妹儿,我永远支持你!]
最后还发来一张加油手势的表情包。
江糖噗嗤笑了下,阴郁的心情有所缓解。
[江糖:谢谢。]
[欧阳孟孟:嗷嗷,我糖回复我了,老实说我们林总挺闷一个人,平常老教训人,我特想跳槽到奇迹影业,那个夏总看起来好温柔,比林总强多了,可我老子不让,捉急。]
她也不见外,霹雳啪哒和江糖说了一堆。
江糖能看出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心直口快什么也不避讳,她坐车无聊,索性和欧阳孟孟聊天打发时间。
[江糖:我觉得你们林总比较好,夏总假模假样的,也挺无聊。]
[欧阳孟孟:夏总长得好看!衣冠禽兽类型,超喜欢!]
[江糖:我们家老林禁欲款,比衣冠禽兽强太多了。]
[欧阳孟孟:夏总年轻!]
[江糖:成吧,回头我就告诉林总,说有人嫌他老。]
[欧阳孟孟:……]
[欧阳孟孟:……qaq,糖妹儿你一点都不甜,麻麻不爱你了。]
[江糖:微笑jpg。]
“……”
回到家已经是九点钟左右。
a城处于北方,入秋的夜晚微凉,她站在冷风之中,瞥见不远处的灯光暖光,心中突然腾升出一股暖意。
她拎着行李箱,步伐匆匆上前按响门铃。
“您回来了。”管家接过行李箱,向江糖示意一眼,“先生和夫人在客厅等您呢。”
江糖换掉鞋子外套:“孩子呢?”
管家:“小高带着他们去睡了。”
她点点头,进入客厅。
客厅的气氛有些沉默,林爱国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林随州站在她面前,腰身微伏,态度极低。
听到脚步,林随州眼角余光落了过来。
江糖抿抿唇,垂落下的手不安攥紧,她轻咳声走过去:“妈。”
林爱国抬起头:“回来了。”
“嗯。”江糖有些心虚,看眼前这个架势,林爱国肯定是知道他们的事儿了。
“坐下说。”
她站到林随州身侧,摇摇头:“不敢坐。”
林爱国瞥了她一眼,声音带着笑意:“你那么有本事,还不敢坐?”
江糖:“……”
江糖:“站着舒服。”
“快坐下。”林爱国说,“仰头看你我脖子还疼呢。”
江糖喔了声,畏手畏脚坐在了林爱国对面。
林随州正也要坐下时,林爱国的白眼落了过去,没好气道:“你给我站着。”
林随州眼皮子颤颤,立马抬起了自己的屁股蹲儿。
林爱国又瞪了他一眼:“站好喽,挺胸收腹,双说背后,不要给我驼背,瞪大你的眼睛看我。”
林随州:“……”
林随州有些委屈的:“……妈,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兵。”
林爱国:“嗯,你是我儿子。”
“……”
他叹了口气,认命站好。
林爱国往他小腿肚子踹了一脚:“双腿并拢。”
林随州乖乖照做。
虽然气氛很严肃,可是……江糖真的很想笑。
此刻的林随州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对着母亲不敢多说一句话,察觉到她的幸灾乐祸,林随州好看的眸往过扫了眼。
“眼神不要乱瞟!”
“……”
这日子没法过了。
看着乖顺的儿子,林爱国总算满意了,她点点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说正事了。”
说着,看向了江糖,江糖心心里一个咯噔,赶忙坐直。
“你们怎么回事?”
江糖硬着头皮:“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林爱国把手机屏幕对准了她,上面正是江糖微博主页,万万没想到,婆婆竟然悄咪咪关注了她。
“你们什么时候离的婚?”
事情败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江糖索性乖乖说了:“大概半年前吧。”
林爱国沉着脸继续问:“为什么离婚?”
江糖:“感情破裂。”
林爱国皱眉:“你们之前有过感情?”
“……”
这他妈说的可是大实话!
她和林随州之前压根没有过感情!!!
江糖努努嘴:“您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林爱国抬手敲了一下江糖脑门;“小混账,我知道还不能问一下了?”
“啊呀。”江糖捂住脑袋,“妈妈你不要打我头。”
她的样子完全就是撒娇,再配着那张妩媚妖冶的脸,让林爱国一点气都生不起来,这人长得好看就是一种优势,想打都不舍得打。
“我不是生气你们离婚,我是生气你们瞒着我。”
林爱国是个豁达的人,现在是21世纪,离婚结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他们不是普通家庭,不管是离婚还是再婚都有一系列麻烦的后续事件要处理。婚姻不是儿戏,如果他们真的决定不再生活,最起码也要告诉她这个母亲。
林随州小声嘟囔:“您这不是知道了。”
“滚。”林爱国狠狠瞪他一眼,“你转过去,我不想看你。”
林随州不依:“妈,你这次回来都没给我带娃娃。”
林爱国:“我给你带个棒槌,你看你要吗?”
“……”
完了,母子感情就此破裂了,以前他妈再生气都会送娃娃,尽管他很嫌弃。可是现在……啧。
“转过去。”
江糖忍着笑帮腔:“没听见啊,快转过去,不要气妈。”
林爱国哼了声:“你们离婚了,我不是你妈,你不要叫我妈。”
撞枪口上的江糖一阵沉默。
林爱国喝了口水润了下干涩的嗓子,说;“那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又不是真的瞎,这两没事儿整天腻乎在一起,尤其是林随州,电视上看到媳妇的时候恨不得栽进去,可不像是弄虚作假故意做给她看的。
江糖看了眼林随州的后脑勺,“我们现在在谈恋爱。”
林爱国:????
林爱国:“你们三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结果你们在谈恋爱?”
江糖忍不住捂脸。
她知道很扯,可是……的确是事实。
林随州微微侧头:“我们这叫夫妻情趣,妈,你不懂。”
“我让你说话了,闭嘴。”
林随州:“……喔。”
过了会儿。
“报告!”
“说。”
林随州声音铿锵有力:“长官,我想上厕所。”
“……”
“去吧。”
林随州行了军礼,转身直奔厕所,小跑的步伐和军训的小年轻一模一样。
江糖背过身子,把脸埋在沙发里压抑笑了出来。
她来这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林随州如此吃瘪,就是可惜时机不对,不然肯定找个相机录下来,以后每天在林随州床头循环播放。
他很快回来,面无表情喊了声报告后,继续背过身站着。
江糖深吸口气转过身,她笑的脸上通红,林随州鼓了下腮帮,愈发觉得自己的母亲偏心眼,这要是自己笑成这样,八成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林爱国板着脸,气势十足,“我们继续话题。”
江糖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您说。”
林爱国抬起眼皮:“那你为什么突然选择在网络公布。”
林随州也看了过来,她曝光的太过匆忙,像是有人盗号或是被人威胁一样。
江糖原本愉悦的心情瞬平静,笑意收敛,缓缓道:“我和林随州的事儿被人知道了,他以此要挟我,我总不能让他如意,就主动扔出底牌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妈,我和林随州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您经常满世界跑,我们一是找不到时机和你说明,二是不想影响您的心情,希望您不要见怪。”
她说的情真意切,让人想怪罪都难。
林爱国眉头皱起,只听啪的一声,她的手拍在了眼前的茶几上。
江糖身子一个哆嗦,刷的一下站起了身。
林爱国神色锐利:“太过分了!你告诉我,谁敢要挟你?”
敢情是因为这个生气?
林随州皱眉,表情也发生了变化:“是谁?”
她咬咬下唇,老老实实说出了那个名字:“历长风。”
……历长风。
林随州狭长的眼眯起,他并不意外,那个剧组只有历长风和他有过节,用江糖报复自己的确是个很好的法子,只是可惜……他用错了方式。
江糖有些头疼:“我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事儿,也没想到他会走这一步。”
林爱国看了看江糖又看了看林随州,问:“历长风是谁?”
林随州上前揽住林爱国的肩膀,柔声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妈你就不用担心了。”
事到如今,林爱国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她点点头拉住江糖的手:“你们小两口过日子,我也不好说什么,但如果有一天林随州辜负了你,我支持你离开他身边。”
林爱国笑了下:“你是一个好孩子,还长得这么好看,老天爷是偏心的,它既然给了你一切,就会给你更好的,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这番话不禁让江糖有些愕然,同时也有些感动。
她原本以为作为林随州的母亲,林爱国理应是偏袒儿子的,可是她能和自己说出这些,相信是真的喜欢她,向着她。
江糖没有母亲,没有经历过母爱,此时林爱国的一番话让她心底发热,眼眶也有些酸涩。
“谢谢妈。”她用力眨了下眼把想哭的欲望按捺下去,“州崽是个好孩子,他不会辜负我的,我相信他。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复婚,您不用担心。”
林爱国一笑,放松下来的她显得有些疲惫:“我有些累了,就先歇着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江糖点点头,目送她向楼上走去。
林爱国的背影微微佝偻着,江糖看着,突然觉得这位帅气的妈妈也老了,不禁心里酸涩,更有些愧疚自己和林随州对她的隐瞒。
恍惚中,突然看到踏上楼梯的林爱国步伐顿住,她身影晃了晃,只听噗通一声,身子重重朝后摔倒在身下冰冷的地板上。
事情发生的错不及防,江糖瞪大眼睛迟迟没有回神。
林随州瞳孔紧缩,“妈——!”
他惊叫声,慌张冲了过去。
江糖回过神,急急忙忙跑去。
被林四周扶在怀里的林爱国气息不稳,她半睁着眼,胸口剧烈起伏,过了会儿,林爱国挣扎想要站起:“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
“你别说话。”摔下来的时候她磕到了头,出了血,些许沾到林随州那雪白的衬衫上,刺目的红。
他紧抿薄唇,努力维持着镇定,可不断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看了他慌乱不安的内心。
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林随州,林爱国噗嗤声笑了,伸手在他饱满的额头上摸了把:“我没事儿,你快扶我起来,我……”
话音未落,她眼皮子沉沉坠下。
林随州抬头看着江糖,那眼神冷冽的让人心寒:“去叫管家备车,快些。”
江糖点点头,踉踉跄跄跑去叫人。
车子很快准备好,林随州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将人平稳放在后座,自己匆匆坐上了副驾驶座,江糖正要跟着上去时,林随州拦住她:“你留在家看着初一他们。”
“可是……”
林随州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把,笑的温柔:“我没事,你乖。”
他收敛视线,眸光一片深沉:“走吧。”
车窗上摇,车影逐渐消失在视线。
江糖死死攥着拳头,她在原地静静站了会儿后,回头去车库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一踩油门紧紧跟上前车。
深夜的车流不是很多,一路畅通无堵,等江糖进了医院,林爱国已经送入到了急症室里。
寂静无声的走廊上,林随州徘徊在急症室门前,他背影略显孤寂无助,江糖有些心疼,小跑着过去拉住了林随州胳膊。
男人身子一颤,垂眸看到她的脸时,神色中的戒备瞬间放下:“我不是让你在家嘛。”
江糖死死拉着林随州那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予他安慰:“孩子们都睡了,我干等着他也没什么意思。”
他长呼口气,眼神颇为无奈。
“妈可能是太累了,你不要担心。”
话是怎么说的。
可江糖一颗心始终悬着。
她夏天来医院的时候碰见过林爱国两次,问起时她矢口否认,如今想起,想必她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走吧,过来坐一下。”
林随州不肯动,江糖强行把他拉扯到了一旁的休息椅上。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从急诊室上离开,紧紧抿起的唇瓣宣泄他内心的焦躁,江糖睫毛颤了颤,抬手把他的头轻轻扳放在额自己肩膀上,“没关系,你先休息一会儿。”
江糖一下一下拍打着男人后背,两个人凑得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急促跳动的心脏。
林随州闭着眼,四周一片黑暗,她身上的香气和均匀的呼吸声让林随州有片刻的宁静:“我不能失去她。”
“嗯,我知道。”
寂静之时,门上的灯光按了。
两边的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出来,两人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眼神扫过江糖后落在了林随州身上:“您是她家属?”
林随州说:“我是她儿子。”
医生摇摇头:“你们和我来吧。”
两人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小心将门带上后,他们坐在了办公桌对面。
医生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诊断报告:“您母亲曾经来过我们医院做过治疗,这是她的病历报告,你们可以看一下。”
林随州拆开袋子,一行一行扫过,脸上表情逐渐冷下。
“三个月前来做诊断时,你的母亲已经是胃癌晚期了,期间一直在用药物维持,现在情况很不乐观。”
他抬头:“手术呢?”
医生摇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
空气中陷入寂静。
他喉结滚动,声音竟比平常还要冷静平稳:“她还有多长时间?”
“少则七天,多则一月,癌细胞已经扩至全身,药物也控制不了多久。”
他不知道是怎么来到的病房。
鼻尖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有着凌厉的眉眼,他们尽管不是亲生,可长得非常相似,小时候第一次见她,林随州就觉得亲切。
此时此刻,他那不可一世的母亲像是残破的人偶般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眼睛合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色彩。
林随州的手死死掐着门框,手背青筋凸起,他牙冠打着颤,最后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
他很少哭,从亲眼见到父母双亡后,就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更感受不到悲伤,如今,却被莫大的难过吞噬淹没。
林随州腹部翻滚,委身干呕出声。
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孩子般无助,江糖嘴唇颤颤,从后抱住了他:“……林随州。”
“我没事。”他闭闭眼,攥住了她的手,“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对不起。”江糖眼眶赤红,“之前我看过她来医院,那个时候我应该告诉你的。”
他没说话,眼睛定定看着床上的林爱国。
林爱国已经醒了,扭头对上了二人视线。
林随州生怕母亲发现他在哭,急忙背过身擦干净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后,拉开椅子坐在了她面前。
她全身失力,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林爱国强撑着身体坐起,瞥见两人脸上泪痕,冷声后表示不屑:“都这么大人了,哭什么,搞得我已经死了一样。”
林随州看向她:“您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就不用病了?”
林随州抿唇沉默。
过了会儿后,说:“医生说您拒绝治疗。”
林爱国不以为然:“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没得救了,我可不想整天在医院躺着插着管子,简直就是遭罪。”
他没说话,眼神之中分明就是埋怨。
“之前我不太放心你,现在你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活着。”林爱国在他脸上捏了把,“你妈是战场上死过的人,现在不过是要永远退休了,没必要掉眼泪。”
林爱国十几岁从军,经历过爱人的背叛,也见识过挚友的离开,生离死别早已看淡,她不惧癌症,更无畏死亡。
在拿到检查单那一刻,林爱国第一件事想的是要瞒着儿子,第二件事想的是快活过完余生。
“我的遗嘱已经立好了,不久后律师就会联系你们。对了,葬礼不用搞那么花俏,我墓地订了你们父母旁边,几十年没见,挺想他们的……”
说着说着,林爱国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她抽了下鼻子,胡乱抹了把脸上泪水后,“你先把江糖的事儿处理了,我你不用担心。粥粥……”林爱国摸着他的脸,“想开点。”
想开点。
人都会死。
林随州知道。
他看着林爱国,女人已经老了,头上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他此刻才意识到母亲很瘦弱娇小,林随州嘴唇牵扯,死死抑制着眼泪。
“嗯。”
林爱国总算笑了,“那你们回去吧。”
江糖坐到她床边:“我陪着你。”
“哎呦喂,别,搞得我活不过第二天一样。”林爱国蹬了下腿,“孩子们还在家呢,你们在这儿我别扭。回去后先给我媳妇出气啊。”
她固执,两人也不好强行留着。
此刻已是12点多。
窗外霓虹交错,七彩灯光在黑夜中微微闪烁。
他看着车窗发飞流而过的夜景,眸色中是一片寂静。
望着男人那英俊的侧脸,江糖慢慢靠了过去,他有所惊觉,抬起手臂把江糖揽入到了怀中。
回家后林随州独自把自己关入到书房里,盯着那紧闭的房门,江糖内心止不住担心,叹了口气,不由叫了系统。
“小可,你在吗?”
小可:“……不在。”
江糖顾不上和系统打诨,语气低落:“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婆婆?把我的一半生命分给她也行,之前不是说我的生命可以分给夏怀润吗?那现在也应该能分给别人吧?”
反正只要孩子们听话,她的生命就能赚回来,就算赚不回来也没关系,她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少活一天多活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小可显然被江糖震惊到了,迟迟没有开口,过了好久才说:“……你认真的?”
江糖点头:“我认真的。”
“那可惜了。”小可叹气,“林爱国的死亡是必然的,没办法的事儿。”
她不死心的追问:“一点办法都没有?”
“很抱歉,没有办法。如果你提前预知林爱国会死亡,说不定还能改变。可是现在林爱国癌症晚期,癌细胞扩散全身,就算你有金手指也无力回天啊。”
“……”
“……好了,你可以滚了。”
“喂……”
小可原本想多说几句,看她心情不好,最后还是讪讪滚了。
江糖坐在床上毫无睡意,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事,她理应感到疲惫,然而大脑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
正干坐着,门咯吱声被推开。
江糖愣了下后,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门口,小初一穿着睡衣小心翼翼向她张望着。
江糖心里一软,冲他挥手:“过来。”
初一小心把房门合上后,走了过去。
“你怎么没有睡?”
初一说:“我听到你们出去了,奶奶怎么了吗?”
他大眼睛看着江糖,干净明亮的瞳眸让江糖阵阵心软。
“你想知道?”
初一摇摇头:“您要是想说,我就想知道,您要是不想说,我就不想知道。”
他一直是暖暖的小绅士,江糖最终决定不对孩子隐瞒,老实告诉他实情:“奶奶生病了,可能……”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他都懂。
得知亲人将要离去,初一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平静。
“爸爸呢?”他问,“爸爸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江糖点了下头。
初一垂下长长的睫毛,小脸蛋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那我怎么安慰他?”
江糖把初一抱到怀里,“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能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他捧起江糖脸蛋,突然说,“妈妈,你瘦了。”
孩子的眼神之中满是心疼。
江糖一怔,眼窝再次红了。
她可能是老了,情绪说上来就上来,像是现在,孩子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引得她鼻尖发酸。
“妈妈,不要难过。”初一用力搂住江糖,“初一会在你身边,你不要难过。”
他重复说了很多遍不要难过。
江糖吸了吸酸涩鼻子:“妈妈不难过,初一快些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他摇头:“我先哄您睡,您一直忙着拍戏,都没有好好休息。”
说着,初一从江糖怀里跳下,上前把床榻铺好,然后颠颠跑出了房间,江糖有些不明所以。没过一会儿,小少年又从外面跑了回来,这次端了满满一盆热水。
初一有些吃力的把热水放在江糖脚边,为她脱去鞋袜,撩起袖子帮她洗脚。
温热的水瞬间洗涤了她周身的疲倦,初一半跪在脚边,垂下的睫毛又长又卷,他小手柔软,神色之中满是专注认真,江糖的眉眼逐渐柔和,忍不住问;“妈妈要是走了,初一会难过吗?”
初一点点头:“嗯。”
他接着说:“但不会难过太久。”
初一扬起下巴,明亮的双眸倒映着她的脸:“我是大哥,妈妈要是有一天不在了,我要努力照顾弟弟妹妹,还有爸爸。妈妈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爸爸总是喝酒到半夜,梁深还尿裤子,浅浅连衣服都不会换。初一要是一直难过,就没人照顾他们了。”
他那般善良,不管何时都惦念着弟妹,他爱母亲,但他清楚的知道母亲不是唯一,更不会永远陪伴在他们身边,他所能做的就是变得更加坚强更加成熟,连同江糖那份好好补偿给家人。
江糖再也忍不住,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下:“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月光皎洁,他笑的腼腆温柔。
这一刻,江糖决定要永远留在孩子们的身边,留在林随州身边。
上了床,初一细心帮忙盖好被子,然后爬到江糖身边,小手轻轻拍打着她,“妈妈快睡吧,初一陪着你。”
这小子怎么这么甜呀。
江糖闭上眼,耳边传来他轻轻的哼唱声,原本不困倦的江糖渐渐陷入睡眠。
等他睡着之后,初一轻手轻脚回了自己房间。
他没有睡,抱紧双腿坐在床头,独自看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阿无,奶奶生病了。”初一的下巴抵着膝盖,眼神有些失落,“你说人死之后会去哪里?”
阿无没有回应。
老实说,他并没有感觉到很难过。
林爱国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掐指可数,和他们玩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有时候回来一趟就匆匆走了,得知她将要离开,初一内心很是平静,他觉得奶奶只是要进行一场更加漫长的旅行,再也不回来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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