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长生亮晶晶的眼,许心汗颜。她扯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指着另一间房,诱哄:“长生睡那一间房,好不好?”
“不好!长生要和媳妇儿睡!”李长生抱紧枕头,一脸倔强道。
许心哽住:“为什么不好?”
听到许心这样问,李长生脸上立马来了笑。但马上把笑容收了回去,一本正经的道:“我妈说了,长生和媳妇儿睡一起,才能生小娃娃。”他指着一旁的兔子,道:“媳妇儿,你看这么笨的兔子都要生娃娃了,你怎么还不生?”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许心的小肚子。
许心呵呵干笑,心想,还好李长生的母亲没教他更露骨的洞房常识。
得不到许心的回答,李长生满脸不高兴。他伸手去拉许心:“媳妇儿,我们困觉!”
许心:“…………。”
她吞了吞了口水,眼珠转了转。立马拉住李长生,轻声哄道:“长生和我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李长生顿住步子,眨巴着眼睛看着许心,满脸好奇。
许心嘻嘻一笑,指着对面的房间笑:“我们来比赛谁敢一个人睡呀?如果今晚上谁敢一个人睡觉,不出声的话,明天……”说道这里,许心哽住。
通常这种情况下是要有神马东西作为奖品才成,可她环顾四周,这个家里一穷二白,能有啥东西作为奖品的啊?
李长生满眼疑惑的看着她,许心忙灵机一动,笑道:“恩,谁敢一个人睡觉不出声,明天谁就能吃好吃的。”
李长生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到床边铺床。
许心见状,心里焦急,连忙去拉他:“喂,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啊?”
李长生站起身来,摸摸许心的头顶,憨笑:“放心,好吃的留给你吃。我今晚上也陪你困觉!”
许心嘴角抽搐,看他这模样,好似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正在愣神间,李长生已经将被子铺好。他坐在床边,拍着枕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许心:“媳妇儿、媳妇儿,快来困觉。我都好困了。“
许心满头黑线,想了想,她凑到李长生跟前,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长生!”
“恩?”李长生见状,面上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啥事儿?”
许心松了一口气,果然,就算他跟小孩子一样,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能敷衍的。打定注意,她慢慢措辞:“……我……”
在李长生明澈的眼神儿下,许心终究说了实话:“我和你……不能睡在一起。”
李长生听出许心话里的不情愿,也没胡搅蛮缠,只小声道:“为甚?”
许心叹了口气,轻声道:“因为我是许心,不是你媳妇儿……”她这句话一说出口,李长生眼神一下就黯了下来。看着他慢慢将头垂下,许心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头捧起来,看着他的澄如清水般的眼睛问道,轻声道:“前面那两句算我胡说的,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想和你睡。”
李长生委屈:“为甚?”
许心言辞诚恳:“因为男女有别,随随便便就说和女生困觉的人是流氓!你是流氓吗?”
李长生忙摇头:“不是!不是!”
“这就对了。”许心笑,她抱起床上的被子往对面的屋子走:“既然不是流氓,就自己一个人睡。”
李长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是晓得再纠缠下去,许心会真的生气。只好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看着许心替自己铺床。
许心铺好了床,又四处找了找:“你们家的蚊香放哪里了?”
“蚊香是甚?”
“蚊香就是驱蚊子蚊香!”
李长生似懂非懂的点头,从床下扒拉出一把干草出来,递给许心:“用这个。”
许心:“…………。”
她接过李长生手里的干草,这才发现是一把晒干的艾蒿。许心没办法,只好去找了个干净的粗陶罐装了艾蒿来烧。烧艾不禁烟大,味道还刺鼻,对于习惯用蚊香的许心来说,还真是不习惯。
等熏完了蚊子,她自己也是两眼红彤彤的。她吸了吸鼻子,把蚊帐放下来,转头对立长生道:“好了,你睡吧。”
李长生站在原地不动,只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他的模样,许心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小侄子,每当做错了事情或者受了委屈,也是这般不哭不闹的站在角落发呆。一时有些心软,但一想虽然李长生虽然智商像小孩子,可终究也是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也就硬下心肠,对他嘱咐道:“晚上把蚊帐扎好,别踢被子。”落下这话,就出了门。
等她回到了屋中,看着被油灯照的昏暗的房间,再回想起白天的事情,心里忽觉委屈,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刚一哭,她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在这悲催的地方,就算哭也没纸巾擦眼泪鼻涕,还是别哭了的好!”
这样一想着,心里当真觉得又气又好笑。只好拿手背抹了泪,去厨房舀了点冷水洗了把脸。
山里的夜很凉,缸里的水也吸足了凉气,冷的人发抖。
许心快速洗了脸,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上弦月发呆。脑子一片空白,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被外面的锣鼓声惊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只听见外面锣鼓震天响。很多人打着火把在山野间奔跑,嘴里大声的喊着:“胡友良和李玉兰私奔了!胡友良和李玉兰私奔了。”
许心一听,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
白天被胡友良和童大婶陷害的事情,让她很气愤,所以老族长让人把两人绑起来的时候,她也没在意。
如今这两人居然私奔了,听见这消息,她心中其实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从白天自己被浸猪笼来看,在这个封建古老的村子里,两人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青年男女的爱情原本是干净美好的,只是胡友良不该为了保全心上人,而陷害自己。如今,私奔了也好,希望两人这次的私奔得以成全两人的情分吧。
许心穿上拖鞋,将将开门,一个黑影子瞬间倒在她面前。悴不及防间,许心被吓的尖叫起来。在她尖叫的时候,有人扯了扯她的裤腿,迷迷糊糊的嘟囔:“媳妇儿,你好吵!”
听见是李长生的声音,许心这才镇定下来。她后怕的拍拍心口,抱怨:“黑漆漆的你蹲在我房间门口干嘛?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李长生又扯了扯许心的裤腿,委屈道:“媳妇儿,我腿麻了!”
许心愣了一下,蹲下身子,凑到李长生面前。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张大眼睛看着他:“腿怎么麻了?”
因为两人挨得极近,李长生无意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喷在许心脸上。许心连忙往后跳了一步,尖着嗓子:“你凑过来干嘛?”却不小心踩到落在地上的枕头,脚下一个踉跄,“嘭”地一声摔倒在地。她捂住头,深觉流年不利。
李长生见她摔倒,不顾腿麻,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摸着许心摔疼的脑袋,嘴里呼呼吹气,哄道:“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啊。”
听见他的话,许心本来还能忍受的疼痛,立马更疼起来。她眨眨眼睛,带着哭腔:“你干嘛啊?”
李长生还记得她说的男女有别的话,忙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期期艾艾的道:“我担心你晚上害怕,又怕你不见了,只好抱着被子在门口守着你了。”
许心闻言,心中一暖,当即嘿嘿一笑:“我不怕,我也不跑的。”说着,她上前将蹲在地上的李长生扶了起来,笑道:“外面这么吵,我们出去看看。”
李长生固执的站在那里,嘴里还呼呼喝喝的说着话:“不去,不去,他们白天才害你浸了猪笼。”
许心闻言,心里好笑:“好,好,你不去,那我去看一下。”
李长生立马拉住许心的手,许心回头,看着他立在黑暗中的影子,憋笑:“真不去?”
李长生不甘情愿的往前挪了一小步,口中犹自道:“只许你看一下下啊!”
许心闷笑点头:“好。”
两人出了门,外面的锣鼓声已经落在山脚了。站在屋檐下,看着山间起起伏伏的火光,许心叹了口气,不知道两人跑掉没有?
李长生紧紧拉住许心的手,生怕她也不见了一般。
许心扭头,朝他笑了笑:“我们去族长那里看看。”
被她询问,李长生很高兴,他笑眯了眼:“行,只去一下下啊?”
许心嘴角抽搐,这孩子说一下下说上瘾了不成。
李长生从小在山上长大,对于山间小路很是熟悉。许心在她的带领下,很快就穿过细细的田埂,到了李家庄的祠堂。
祠堂的屋檐下点了两盏红灯笼,随风飘动。许心看着灯火通明的祠堂,看着那灰白老旧的砖瓦,心里无限感叹,这种旧社会的祠堂,在她那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很多都是后时期的仿古建筑。李家村的祠堂不禁代表着封建社会的家族观念,也是族长使用族规的陋习之地。
对于李家庄的祠堂,许心此时是感激的,正因为李家庄那个年迈的老族长才使得她活命。可她又痛恨这种森严的族规,因为族规,如果李玉兰和胡有良被抓了回来,等待他们的注定是一场死路。
许心是现代人,她痛恨被人诬陷,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这种地方、被这种方式夺取!
手上吃疼,她收回目光。但见李长生紧紧皱着眉头,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她讪笑,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呢?
她朝李长生笑了笑:“走吧。”
进了祠堂,老族长穿着长马褂,驼背伛偻的背对着她,目光深深凝视着祠堂内的牌位。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老族长缓缓转过身体,朝两人点了点头。
许心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忽然有些后悔,乘夜到了这里。正在这时,李福打着火把跑进了屋,对老族长恨恨道:“爹,李玉兰跑掉了,只把胡有良逮住了!”
老族长微微点头,颔首:“把人带进来!”
李福得令,忙往外跑,站在祠堂门口大声道:“把人带进来。”这模样,倒有几分衙役的派头。
五花大绑的胡有良被几个壮汉押解进屋,脸上红紫交错,显然是被人揍了一顿。纵然他此时满身狼狈,也高高的把头昂起,显然对李家庄的私行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