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顺着秀林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正是自己发现国宝的地方。兰若仔细一看,还真发现了一道机关。于是便走上前去,摆弄了一阵。果然,密室地板的正中处,出现了一个洞口。
然后,三人又一次进了洞。走到洞口,林放还看了兰若一眼,脸上露出笑意,似乎在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兰若心知肚明,瞪了他一眼,径直进洞了。
进洞刚走了一会儿,三人就听见一阵响声。兰林二人习武,耳朵也较常人灵敏,立刻便知是何动静,不约而同道:“有狗叫,在前边!”
三人顺着叫声,快步走了过去,直到尽头,便有一个洞口,出了洞口,三人已置身崇山峻岭之中。洞口不远处,蹲着一只狗,那狗见有人来,异常激动,不住叫唤,似乎在阻止三人近前。林放见状,便驱赶此狗,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它赶走。最后,他实在没法了,叹道:“它还真够固执的!”
“这怎么能叫固执呢?”兰若反驳道:“你没看见旁边还有一只死狗么?它一定是不忍心离开同伴。你这样赶它,当然不行了,看我的。”说罢,蹲了下来,对着那只不住狂吠的狗柔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同伴的,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它,不过,你应该也不忍心就让它暴尸野外吧?所以呢,不如这样,我们选块风水宝地,把它埋葬了,你什么时候想它了,就去给它上坟,好不好?”说完,很真诚很期待地看着那狗。
说来也怪,那狗似乎真的能听懂兰若说的话,竟然不叫了。兰若见它不叫了,便说:“你不叫了,我就当你同意了?”然后,抱起那死狗,又问秀林:“你懂不懂风水?帮它选个风水宝地吧?”
林放见她真的要给狗选什么风水宝地,真是哭笑不得,说道:“别胡闹了,哪有给狗选风水宝地的?你自己闹不够,还要麻烦别人,依我看,就地埋葬不就完了?”
“什么就完了?”兰若争辩道:“我都答应过了,怎么能言而无信?”然后又问秀林:“那个人,说我麻烦别人,你觉得呢?”
“没有,”秀林答道:“你说得对,做人要言而有信。”
兰若看了林放一眼,似乎在说:怎么样,让你再说我胡闹。
林放无语,只得陪着二人漫山遍野地找所谓的“风水宝地”。此时,他默默地看着兰若,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丫头对那狗还挺温柔的,怎么对我就这么凶,难道,我还不如一条狗么?
三人一狗在山上转了半天,终于找了块风水宝地,把狗埋葬。葬罢,兰若又对那狗说道:“你看,答应你的,都做完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然后,三人又回到了洞口处。三人寻找一阵,在洞中找到了一个缺了一块的小瓷瓶和一支金钗。秀林先拿着瓷瓶嗅了嗅,说道:“看样子,死者应是在此处自杀。”
“自杀?”二人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不错。”秀林说道:“刚才我看过那狗,也是中毒而死,且死状与死者颇像,应该就是咬缺死者耳朵的那只,而且,你们闻闻看,这瓶里装过□□,因此死者必是在此遇害,至于自杀——二位试想,如果死者是被人毒杀,必会挣扎,而死者衣装整齐,并无挣扎痕迹。”
“可是,”兰若问道:“他们可以把她绑起来,再将□□灌进去。”
“不会,”秀林答道:“死者身上也并无绳子勒痕。”说完,又仔细端详那支金钗。看罢,秀林脸上现出一丝惊讶:“原来她是扬州人。”
“扬州人?”二人听了,也有些惊讶,结果金钗仔细一看,果见上面有“扬州春风斋”的字样。
“扬州人……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自杀?”兰若更加疑惑了。
正在大家疑惑不解之时,忽的一阵风吹过,随即便有东西随风飘舞。
“是纸灰,”兰若说道:“哪里来的纸灰?”
风很快便停了。秀林俯下身拾起落在脚下的纸张残片,看罢,色转凄然,轻声念道:“愁极本凭诗遣兴,诗成吟咏转凄凉。”
不知怎的,这句诗从秀林口中吟出,竟显得格外悲凉;二人听罢,亦被一种莫名的悲伤所笼罩:究竟是怎样的忧愁怨恨,深到无法排解,浓到异乡自尽?
“时候不早了,”过了许久,秀林方对尚未从哀伤气氛中回过神的二人道:“我们还是回去罢。”
“可是,她到底为何自杀呢?”林放问道。
“不知道。”秀林每回说“不知道”,总带有一种悲伤而又无奈的语气,此次尤甚:“生前饱经忧患,死后尸体又被人利用,如此遭遇,深为可悯。”说罢,径直进洞去了。
三人在洞内不声不响地走了一阵,到了某处,秀林便停了下来。兰林二人这才发现眼前又是一段水路,只是,这回水里有一条船。二人也不明白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跟着上了船。
上船后,秀林将走马灯交给兰若,自己撑起船来。兰若见秀林撑船,讶道:“你还会撑船?”
秀林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说道:“这里的奇石颇有特色,兰姑娘不妨看看。”
兰若讨了个没趣,便不说话,连走马灯也给了林放。只见林放拿着灯,四下里照,好像真的在观看奇石。兰若见状,心想:哼,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石头!
其实这回她真是误会林放了,林放和她一样,对石头不感兴趣,之所以四下观看,是因为对飞虎帮的密道比较好奇罢了。
兰若看着林放拿着灯“看石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秀林道:“你看得见么?”
“看不见。”
“看不见!”兰若惊问:“那你怎么撑船?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大不了再撑回去,下山,再进城。”林放替秀林答道。
“说得轻巧,你就不嫌累?”
“和你一起,嫌累也没办法。”
“那你就别……”还未说完,兰若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便改口道:“怎么停下了?”
不知为何,秀林突然停了下来。面对兰若的询问,秀林不好意思地答道:“实在抱歉。刚才……真的走错了。”
“什么?”话音刚落,兰若便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不会真想要我们下山再进城吧?”
“那倒不必。”秀林答道:“我把船撑回去,重新走一次。”
“万一再走错怎么办,你到底认不认路啊?”
秀林见兰若如此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听林放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要不是你一个劲在那儿不停地说,秀林也不会分神,人家没说你,你到赖人家!”
“你……”兰若刚欲反驳,便被林放拦住,并将灯移向秀林,对他说道:“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兰若对林放的举动本来颇为不满,但当她注意到秀林时,就明白了:他的脸色的确不好——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疲惫,抑或二者兼有。
兰若见状,羞愧难当,半晌才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吧?”
“我没事。”秀林语带哀戚:“这条密道,是先父所建,睹物思人,故而分心。二位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再出差错。”说完,便又撑船。
这回,兰若不敢再说话,甚至不敢再看秀林,只得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坐在那儿。此时,林放将走马灯递了过来,一声不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兰若会意,林放一定又在责备自己了。想到这儿,兰若心里颇为不忿:哼,我是不对,难道刚才你就没说话么?可是,此时又不能开口和眼前这个总和自己作对的家伙辩上一番,只得暗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段路并不太长,可如此气氛,却把兰若憋得够呛,好像走了几个时辰一般。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兰若第一个下了船,钻入密道,回到妓院。
三人来到伎院一看,跟来的衙役居然全部在呼呼大睡!看样子,他们在下面呆的时间着实不短。
“大家醒一醒——”秀林的声音并不大,不过还是叫醒了几个,那几个人见三人回来了,慌忙叫醒众人,然后,捕头上前问秀林:“有什么收获吗?”
秀林点点头,答道:“回去再说。”于是,众人便一同回衙门了。
回到衙门,秀林让二人将国宝交给苏汝默鉴定,便走开了。苏汝默接过国宝,仔细鉴定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接着,又转为疑惑。
苏汝默看罢,一言不发。不过,此时无声胜有声,二人从他的神情,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之所以不说话,大概是在等秀林。可三人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苏汝默只好坐在椅子上假寐,二人也是满腹疑惑。
又过了许久,秀林终于回来了,并对苏汝默说道:“大人,久等了……”
“大人睡着了——”苏汝默慢腾腾地睁开眼睛,缓缓地道:“怎么这么久?那尸体究竟有什么问题?”
不错,刚才秀林的确是去处理无名女尸的事情了。此时见问,便道:“死者是扬州人,不知何故在野外自杀,死后尸体又被张可等人利用,以误导大家查案。学生以为,死者既是自杀,又不知其平生遭遇,难以为其伸冤,只得先令人将尸体送回扬州,寻找亲属,将其收葬,或可稍稍告慰死者。”
苏汝默听罢,点了点头,说道:“也只好如此了。”停了片刻,又道:“对了,这个东西,的确是赝品。”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接着道:“说来惭愧,本官从未见过真正的国宝,无法分辨真伪。”
“可是,那您是怎么知道这是赝品的?”兰若问道。
“你把手伸进龙嘴中,看能摸到什么?”苏汝默说道。
于是兰若便如苏汝默所言,将手伸了进去。一摸之下,不禁大吃一惊,说道:“这里……这里面怎么会有一个‘假’字?”
林放听了,也吃了一惊,将手伸进去摸了一摸。摸完,也疑惑起来:这个字难道是飞虎帮的人刻的?可是,如此一来,造此假国宝何用?
刚才二人验证之时,秀林却在一旁沉思,此时见二人不解,便道:“这个字,是飞虎帮指挥此事的人刻的,她是飞虎帮成员,作案身不由己,却又不想同流合污,便刻下一字,来告诉我们此案背后的阴谋。”
“这么说,你知道这字是谁刻的?”兰若问道。
“知道。”
“是谁?”兰若一开始不过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他竟真的知道,不禁好奇心大起,继续刨根问底。
“好了,先别管这个了。”苏汝默见秀林说“知道”,心里也猜出了□□分,只不过他见兰若刨根问底,恐秀林为难,便阻止了她,又问秀林:“你倒说说看,此案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
“幸亏有她提示,否则,我们恐怕要走入歧途了。”秀林说道:“那人刻下一字,并不仅仅想告诉我们国宝有假。大家想想看,倘若我们找不到此物,又或者,我们能鉴定出此物为假,对方又何须刻字提醒?由此可见,她很清楚,我们一定会找到此物,而且无法辨别真伪。”
“那这又能说明什么?”兰若又问。
秀林答道:“她十分肯定,我们会找到此物,而且看不出真伪。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对手的目的就在于此。”
“你是说,对手的目的是让我们找到假国宝?”听到这儿,兰若似乎有点明白了。
“正是。”秀林把头一点,说道:“不过,并不完整。你想,如果事情真如他们所愿,我们找到此物,却并未发现此物有假,又会如何?”
听到这儿,林放已然完全明白,接口道:“如果真如他们所愿,我们会送此物进京,然后,萧大人会将其交给皇上,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指出此物有假,如此一来,萧大人就是欺君之罪,难逃一死。”
“不仅如此,”秀林补充道:“我们几个,包括苏大人,也都难逃一死。”
完全明白之后,兰若有惊又气,说道:“我还以为,他们只想害祥哥一人,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歹毒,居然想害死这么多人。”然后又问秀林:“你既然已经看穿他们的阴谋,那你有没有对策?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将计就计。”秀林答道。
“你是说,”林放说道:“送此物进京,在京城继续调查?”
“不错。”秀林道:“首先,我们将此物交给萧大人,让他想办法分辨一下,究竟是国宝失踪案之后才有此物,还是当年鞑靼所进献的,就是此物——”
“等等,”兰若刚听他说完首先,就糊涂了:“这还用分辨?难道鞑靼人会献一个假国宝不成?”
“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秀林说道:“况且你看此物,工艺精巧特殊,不似中原工匠所为,倒像是鞑靼所造。我想鞑靼能造此物者,也应该是有名的工匠了,如果对手仅是中原人,恐怕很难找人造出此物。所以,此事极有可能有鞑靼人参与,而且来头必定不小。因此,需要找个见过真国宝的人证实一下。一旦证实,我们就要调查鞑靼使团了。”
“除此之外,”秀林继续道:“我们还得查清小祥子放火之事,此事十分蹊跷,其中定有文章。至于第三件,就是要查六扇门……”
“六扇门?”林放听他说要查六扇门,着实吃了一惊,问道:“此事难道与六扇门也有关系?”
“当然有——”秀林答道:“林兄难道不记得张可之事了?他自称是六扇门的捕快,而且,他的凭证也是真的。”
二人听他如此说,均感此案的复杂与重大。先前,二人查案,乃是责任使然,而现在,却是性命攸关了。不过,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前途艰险,但二人此时,是兴奋大过担忧,恨不得立刻回京,把这些谜团、阴谋通通破解。
然而,苏汝默听了他的这番话,却是一脸的忧虑,对秀林道:“难道你也要进京么?”
“是的,此事重大,学生不可坐视不理。”秀林答道。
苏汝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秀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大人放心,此次查案,学生自会谨慎小心,绝不意气用事。”
苏汝默点点头,又道:“这样最好。皎皎者易污,峣峣者难全。人生在世,有时也当学会从俗才是。”
兰林二人听了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满腹疑惑。此时,对于他们来说,二人的对话比案情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