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我这侄儿就多麻烦您了。”
浔阳城回元堂后院,陆玄有些拘谨的站在四叔身后,四下观望。四叔则与一名中年模样的文士打招呼。
张师傅闻言,看了小陆玄一眼,道:“麻烦倒算不得什么麻烦,药堂的规矩,我也得守,孩子要是吃不了苦,我也帮不了太多。不过这孩子根骨还算不错,练武的方面要是勤快些,或许真能炼出些模样来。”
“穷苦人家出身,稍大些便到河里帮家里捕鱼做活了,苦是能吃的,只是渔家孩子,礼数方面怕是不通,就怕不知哪里怠慢了,得罪了回元堂的先生们,到时还得劳您多费费心。”
说着,将手里的一包袱东西递了过去。
陆玄大抵知道这包袱里面有些什么,除了一些寻常的糕点鱼干之外,还有一株上了年份的老药,是四叔专门弄来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
张师傅接过,也不客气,打开看了看之后,许是见了那一株老药,眼睛微亮了些,随即面色和善不少,开口道:“好说,这孩子我以后让我大徒弟唐树帮忙多带带,堂里的老人都卖我面子,小事情不会见怪,唐树在我手下也做了七八年的活了,功夫手艺都不差,平时也能教教孩子。”
“多谢张师傅。”
四叔闻言大喜,随即拉过后头的小陆玄,道:“还不谢谢张师傅。”
陆玄老实的拜了拜:“谢谢张师傅。”
“好了,以后入了药堂,就好好做事,听管事的安排,该教的东西都会教的,只要好好学,不偷懒,三五年也能有些成就,不管是练武还是识药,学成了日后总不愁吃喝。要是勤快些,炼出一身好武艺,兴许还能出人头地。”
这话是对着陆玄说的,陆玄依旧点头,仿佛一个未明世事的小娃娃。
……
“阿玄,这一套鱼龙掌共有十八式,每一式又有三十六般变化,十分繁复,虽只是外家功夫,但炼到深处也能生出内气来,乃是回元堂秘武,我今日便先传你鱼龙掌步桩的功夫,待你将这基础炼好了,便算是入了门。”
进入回元堂后,陆玄很是过了几天躺倒就睡的苦日子,种种杂活,还要学习如何识草药,然后跟着采药的伙计入山下河去寻药材,约莫过了一个多月,因他掌握草药知识十分迅速,更寻得了一些好药,张师傅才命‘师兄’唐树传授他回元堂的武功。
陆玄心心念念便是武功,这一接触,自然十分激动,于是十分努力的习练,他有秘密在身,不管是学武还是学其他的手艺活,都十分的快,不过半年的功夫,鱼龙掌竟然已经被他炼成。
虽然因为年纪和修炼时日的缘故,气力没有多少长进,也打不出什么威力来,但驾轻就熟的掌法运用还是让回元堂的长辈们都十分惊喜,只将他当成了天才。
于是在此之后,他自然而然的受到了重视,在回元堂发迹起来。
……
数年过后。
虽然依旧是回元堂一份子,但实际上已经自立门户的陆玄,结识了几个朋友,手下也有几个兄弟,更做起了不小的生意。
一身外家功夫更是登峰造极少有对手。
浔阳城中也有了家业,除了对武道还有所追寻,已是十分完满。
……
“大玄哥!”
陆老八的拜访,让陆玄有些皱眉,这家伙年纪不大不小,正是喜欢胡来的时候,又不受约束,凡来找他,必然是有麻烦,虽然自家亲戚,并不十分介意,也有些无奈。
“老八,你又招惹什么麻烦了?”
看着精瘦猴儿似的陆老八,陆玄皱眉问道。
陆老八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小武,小武带船,和排帮的人起了冲突,看模样是要打起来了,我刚好来寻你,路过见了,这才来与你说一声,估摸一会儿你手底下的人要带消息来了。”
排帮?
陆玄起身,排帮他自然知道,早先想到做渔获生意,就知道会有冲突,只是他本以为暗中交锋,做些妥协生意总还是能做,没想到对方直接在明面上动手。
顾不得耽搁,陆玄便带人去了码头。
果然见得码头已经围了一堆人。
“陆头!”
陆玄手下的兄弟,多是穷苦人家出身,与排帮之中好勇斗狠之辈不同,更多些年轻人的意气,陆玄往日也与大家兄弟相称,凝聚力十足,这会儿见了他来,仿佛见了主心骨,纷纷出声呼唤。
陆玄点头示意,带着陆老八和兄弟们走了过去,果然见得小武正与一人对峙。
其人模样俊美潇洒,端得风流姿态,虽说一声短褐与有些邋遢,但依旧能见气质不俗。
陆玄认得此人,排帮老大的女婿伍杰,如今排帮其实就是这人在管。
“阁下便是陆老大?”
伍杰见了陆玄,有些随意的扫了他一眼,并不如何在意的模样。
“伍兄,不知我这些兄弟是如何得罪了排帮,惹得伍兄带着这么多人来围,还请给个说法。”
许多话并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陆玄认为伍杰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过伍杰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
“陆老大,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必要弄这些弯弯绕绕,我老伍也不喜欢这些,大家明人不说暗话,陆老大想在浔阳这一亩三分地的渔获生意上分一杯羹,不是不可以,但得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个本事,今日你既然来了,那也正好,听闻陆老大拳脚武功在浔阳都是数一数二,今日你我便论论拳脚,比个胜负。”
伍杰上前几步,走到陆玄身前,道:“陆老大若是胜了,这渔获生意大家一起做,我排帮也不会在其中使绊子,但若是老伍我侥幸赢了,还请另寻生意去。”
陆玄闻言一怔,随即失笑道:“早听闻伍兄是个潇洒之人,不想如此爽快,也好,既然伍兄都如此说了,我陆某人奉陪便是,只是伍兄真能做的了这个主么?别真个分了胜负之后,尊岳不认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哼!动手便是!”
伍杰冷哼一声,便挥手叫手下退到一旁,只请陆玄动手。
陆玄得了这话,自然没有再多话。
二人便直接在这码头之上动起了拳脚。
伍杰功夫不差,可比之拥有作弊器的陆玄还是差了不少,二人几番你来我往,终究落败亏输。
费了好些力气,踉跄站定,伍杰气喘吁吁的看着陆玄,陆玄能看明白他眸中的情绪,似乎有些佩服,也有些复杂。
很快,伍杰便认下承诺,带人离去。
解决了一桩麻烦,对于陆玄来说也是好事,他并没有多想,转而看向了自家众兄弟,尤其是小武。
因出身缘故,小武虽然平日沉默,但陆玄吩咐的事情,他最为卖力,方才陆玄来时,便见他似乎和伍杰已经动过手,吃了些亏,如今嘴角还见伤口。
陆玄没有多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回家去。”
……
又两年,江头村换成崭新小院的陆家,红灯红联,篱笆院门贴了几个喜字,络绎不绝的来客,一时十分热闹。
没一会儿,迎亲的轿子来了,陆玄亲自将身穿嫁衣,披着红盖头的陆英送上了花轿。
听着耳边妹妹还自止不住的啜泣,以及颤抖的身躯,陆玄安抚道:“不哭了,周青这小子虽然木讷了些,但是个良人,再说都是在浔阳这地方,嫁过去了日后也可经常回家看看爹和娘,你哥我也是在浔阳城中的,你这一去啊,就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又不是日后都不能见面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还是要高兴些。”
“哥~我知道的,就是,就是……”
妹妹娇弱的声音打盖头里传来,也说不出个所以。
陆玄却不见怪,道:“别多想了,要是过了门实在想家,过几日你就让周青带你回来看看爹和娘。”
“我知道了……”
一路吹吹打打,花轿上了游船,送到了浔阳城中,引来不少城中百姓观望,不多时到了妹妹的夫家周家。
周家也是一派热闹,新郎官周青将未婚妻接了出来,带进了周府之中。
陆玄便一直在旁看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入夜,周家小院里,摆满了酒席,坐的也是满满当当,陆玄坐在的席桌,同桌的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不一会儿,妹夫周青来敬酒了。
“周青,你小子日后可得好好待我妹妹,若是教我知道你欺负了她,我可不会与你客气!”
虽说妹妹出嫁是大喜事,大舅哥陆玄还是有些别扭,看着往日本是极好兄弟的周青,这会儿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但也无奈,只得把酒以灌。
“正是,小英儿可都是我们的宝贝,真是便宜了你小子。”
伍杰也上前灌酒。
周青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一桌除了陆玄,剩下的伍杰、小武、陆老八、刘仁豪,往日都是将陆英当做妹妹看待的人物,一桌子的大舅哥,实在不敢多说些什么,即便灌酒也实不敢拒绝。
于是来者不拒,只希望几个‘大舅哥’能喝舒服了,不过被灌酒虽然不好受,但他面上也都是喜色,对于陆英,他很是钟爱,能娶过门,对他来说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与之相比,多喝点酒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这小子酒量差,别弄得不省人事去,到时反让英儿担心。”
到底是自家妹夫,自己灌也就算了,别人灌陆玄得管,于是一番打闹,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夜。
这一夜昏黑的夜色也被映得晕红,深深的烙在了陆玄的心中。
……
“周青,你赶紧收拾好东西,带着英儿和亲家公亲家母去江头村躲躲,有人会帮忙。这次的事情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处理,照顾不到你们,你们不必要替我担心。对了,爹娘那里,你多看顾着,别让他们多想。”
陆玄匆匆的走入了周府,叫来了妹夫周青。
周青担心道:“玄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好解决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总之小麻烦罢了,你也不必多想,我就是怕有的人动小心思,对你们下手。我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你们去村里避避,免得生了意外。”
陆玄摇摇头,这次的事情麻烦程度出乎了他的预料,或者说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有时间准备。
“多的你也别问了,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家里人,别的事情等麻烦解除了我再回去与你说,别耽误了,赶紧收拾收拾,今晚我教人送你们过去。”
“我知道了。”
虽然担心,但听了这么一番话,周青也没在多问,只能点头应下。
陆玄见此没有久留,仓促离去。
回到自家地盘,陆玄召来手下一干兄弟,做了一些安排。
可就在他做出安排没多久,突如其来的袭击便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虽说往日也有过一些发生大麻烦后的应对,但生效不见多少。
陆玄无奈,连伍杰和其他人都来不及通知,带着小武被人追到了浔阳江畔。
一番打杀,他虽杀光了来犯敌人,可小武却因为替他挡了一刀,话都没能留下一句,便死在了他怀中。
悲痛万分的陆玄,懊悔已是无济于事。
将小武骨灰撒入小阳河之后,合作做生意的刘仁豪派人来通知了他,他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明白以自己如今的力量根本不能抵抗。
甚至耽误下去只会牵连亲朋,无奈只能做出安排,仓促出逃。
……
时光斗转,陆玄在江湖上四处闯荡,在岳州城时,他有了一份新的稳定事业,却又因所谓仙人踪迹,离开喜欢他的女人,远去无踪。
不知走了多少个地方,陆玄虽然身负异宝,却每每错过机缘,哪怕一身武艺登峰造极,在江湖上武林也无有几个对手,可对于他来说,依旧是蹉跎。在执念影响之下,渐渐魔障,一味的想着寻仙求道,可不知不觉忘了许许多多更重要的事情。
直到他再看不到希望,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须发灰白,终于是惊醒过来,只是这一回头,许多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