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营的路上,何瑾啃完一张肉脯,吧嗒了一下嘴:“制作手艺还是不错的,就是用的盐不行,又苦又涩。”
任峻没在意这些抱怨,而是一脸心悦诚服地看向何瑾,道:“主公用计信手拈来,且直击要害。此番桥瑁必怒不可遏,积怨已久下,定与刘岱展开一场内讧!”
谁知何瑾听后,挺遗憾地看了一眼任峻,道:“伯达啊,以后军机谋算这等事儿,还是交由公达来吧。”
“当然也别误会,你来操办具体事务,我还是很放心的。就比如此番,没有你这位熟悉豫州地形的人带路,我们便难以抄小路,绕过酸枣大营。”
历史上任峻咸机达干,是搞内政民生的一把好手。曹老板的屯田事业虽起于韩浩、枣衹,却成于任峻,可见其业务能力。
但在谋算心计这技能树上,他显然没怎么加点。
不过任峻绝对一点都不傻,当即便反应了过来:“主公是说,如此两番挑拨,桥瑁和刘岱还不会内讧?”
“大概率不会......”何瑾蹙眉摇头,道:“酸枣那里士人虽各不统属,但毕竟大敌当前,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数儿的。”
“如此一来,我等岂非白费功夫?”
“哪能白费功夫?”何瑾就笑了,又拿了张肉脯啃起来道:“吃两张肉脯没饱,就继续吃第三张呗。”
任峻神色一动,不由惊叹起来:“主公还有后手?”
“嗯,已安排上了......”嘴里嚼着肉脯,何瑾含混不清地回道。
而他这里悠哉悠哉,酸枣大营那里,却已吵翻了天。
抢救了一些粮草的桥瑁,入了酸枣大营后二话不说,带兵怒气冲冲地硬闯入了刘岱大帐。
好巧不巧的是,此时刘岱正对着肉脯和鱼酢大快朵颐。
这一幕止不住让桥瑁产生联想,眼珠子当时就红了:“无耻狗贼,竟敢派人焚烧我营粮草,还吃我的肉脯和鱼酢!”
说着不待刘岱反应,一剑便劈上了刘岱的案几。
非但将案几一剑两断,还砍伤了刘岱的手臂:“麾下将校无能,外斗不行,内斗倒是一把好手!还扬言要杀了我,今日我便先杀了你!”
刘岱为人本就脾性暴躁,此番更遭了无妄之灾。
惊怒之下不退反进,一把扑倒武力奇差的桥瑁,当下一顿王八拳朝身上脸上招呼:“狗贼发什么疯!本刺史还未找你算账,竟还敢如此放肆!”
桥瑁只听说过做贼心虚,没见过做贼还恶到这等地步的。
挨着不留情面的拳头,更使得他怒火中烧,瞬间失去所有理智,对着属下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郡守杀了这狗贼!”
“本刺史也正想宰了你!”
一时间,两家将校亲卫当即火并起来,大帐里的骚乱迅速蔓延到帐外。猝不及防的刘岱士卒,上来被含怒而来的桥瑁兵马砍翻一片。
但反应过来的他们,也立时举起兵刃反击。
整个营地瞬间砍杀连天,乱成一团,到处有人在嘶吼大叫,还有士卒踢翻了灶火,引燃了帐篷......
不过,这场骚乱并未持续多久。桥瑁毕竟只带了千余人马,而中军大帐一般设在军营正中,四面全是刘岱的士卒。
很快桥瑁便发现敌军越杀越多,渐渐就要被压制下来。惊怒之下,只能大声下令道:“先突围!回本营点齐兵马,再前来雪耻!”
“狗贼还想回去,白日做梦!”刘岱却已杀红了眼,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吼道:“给本刺史杀,杀光这些狗贼!”
然而就在此时,酸枣城中猛然传来一阵鼓声!
城门大开后,数百骑兵汹涌闯入刘岱大营。为首一员雄壮的巨汉,背插着两杆大铁戟,来到骚乱处后也不杀人,只带着部下一阵横冲直撞,将那些作乱之人一个个撞翻在地。
同时,广陵太守张超也将臧洪派了过来,指挥着大队精兵前来平息动乱。
臧洪先指挥着精锐冲入刘岱的中军帐,又令士卒列出圆桶阵,一边喝令着士卒们缴械,一边缓缓缩小包围圈。
当下,动乱中心有典韦骑兵制止,外围又有臧洪威迫。杀红眼的士卒面对这等架势,全都气沮胆寒,纷纷扔下了手中兵刃。
张邈张超两兄弟随即赶来,看到一个被臧洪擒住,一个被典韦捏着的桥瑁刘岱两人,还在不住地破口大骂。
张邈敦厚君子,见状只觉头疼不已,问道:“二位,究竟发生了何事,怎闹到这步田地?”
桥瑁和刘岱闻言,顿时同时转向张邈,又是一顿污言秽语唾骂开来。
虽明知不是在骂自己,可两个出身豪门名族的士大夫,这般如泼妇骂街丢人现眼,顿时也让张邈怒不可遏:“还不住口!”
“士大夫的斯文体面,全让你二人败尽了!......一个一个来,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桥瑁有理在先,当即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臭骂刘岱:“无能鼠辈,还有何话说!”
“简直一派胡言!”本就瞧不起桥瑁的刘岱闻言,当即大怒道:“我营缺粮众人皆知,若真派人去夺你粮草,又岂会一把火烧了!”
“不错......”此时山阳太守袁遗也赶了过来,道:“公山刚烈,却也非无谋之人,断不会行此两败俱伤之事。”
“你二人向来蛇鼠一窝,当然会替他说话!”
桥瑁当即反口相讥,但同时他心底也开始起疑:不错,如刘岱那等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够的德行,就算抢夺粮草,也只会拉回营中享用。
而张邈思忖一番,也觉得刘岱说的有理。如今酸枣各营都缺粮,抢夺粮草刘岱可能会干,但烧粮却绝对不会。
除非......
“该不会是敌军所为?”臧洪蹙着眉头开口,道:“只有贼军不缺粮,且押运粮草回去贻误行程,才会一把火烧掉,还能嫁祸我军。”
“好哇,你们全都替着他说话!”
谁知桥瑁此时又火了,怒气冲冲地指着众人骂道:“尔等皆与袁本初相厚,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一人!”
“什么讨董为民、兴复汉室,不过想取董卓而代之罢了!”
说着奋力挣脱臧洪束缚,提着剑气急败坏地叫道:“今日我便收兵回东郡,尔等愿如何请自便,休要再扯上本郡守!”
“元伟,元伟!”张邈急忙前去阻拦,谁知桥瑁根本不搭理,大步离去。
刘岱却看着那家伙惺惺作态,忍不住开口道:“狗贼分明就是想退兵,才贼喊捉贼!哼,讨董大业乃为天下苍生,他走可以,但要将兵马全留下!”
“公山,这又是何必......”张邈又跑回来劝刘岱,什么‘要与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之类的。
但刘岱只是听着,也不搭话。
反倒适才那个念头一升起,便怎么也遏制不下去,望着桥瑁的背影,眼中止不住杀机毕露......
随后回到了本营的桥瑁,看着天色已晚,也清楚今夜拔营是不可能的了。冷静下来,便下令道:“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再拔营回东郡。”
得到了命令的士卒,自然全都松懈下来。
于是,也没有人发现,运入库仓的几辆大车上,本该装着粮草的几个麻袋,忽然齐齐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