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在狂风中倒下来,虚弱的喘着气。八 ?一 中 文网w w?w?. 8 1?z?w?.?风,止息了,躺倒在黑暗囚牢只有鲜血顺着指尖嘀嗒流淌。疼痛、疲惫、恐慌,期盼还有哀伤,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这一刻袭上心头,她哭了,一颗同样滴血的心在声声呼唤:回来!求你……赶快回来!我好累,已经撑不住了,求求你……我们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孩子……
一滴、两滴,掌心鲜血滴滴淌入沟槽,带着虚弱祈祷,不知流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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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王子猛然惊醒,怎么回事?那样哀伤而绝望的呼唤,是梦境?幻觉?还是……某种不好的征兆?!一颗心跳得慌,看一看,连掌心都沁满冷汗,有生以来他还从没做过如此真实的噩梦,连忙一翻身站起来,重新仰望火把映照中光芒璀璨的黄金壁画。
荒山中的风神殿,他来到星星池彻夜祈祷,却不知自己何时睡着了。梦境中的呼唤是如此真实,惊醒后,那种难以言述的惶恐让他一颗心都陷入深沉的焦虑和不安。王子轻轻抚摸黄金壁画——风神马尔杜克和母狮,它们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共同造就神人卡比拉传奇却也悲惨的一生。
他就这样看着,抚摸着,喃喃自语着:“告诉我,是你在回应我吗?这是在预示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生?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那是你的女儿,听见了吗?是你唯一的血脉!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佑她不受伤害!要保佑母子平安呐!”
王子倚靠壁画,一刻不停的祈祷着,眼泪不知不觉已无声淌落。
“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会有这样真实的噩梦?!她到底怎么了?此时此刻还是否平安?求你告诉我呀!”
随着苦求的声音,忽然,一阵夜风掠过神殿,‘呼’的一下吹灭无数火把,最后只剩一根还惨兮兮的摇曳火光,仅能照亮黄金壁画一个小小的局部。
光线骤暗,王子下意识向着仅剩照亮的局部看过去,一颗心猛然收缩。那是壁画中的最后一幅造像,母狮躺倒在风神马尔杜克脚前,双目紧闭,四肢随意铺展,也说不清是睡着了,还是……已悄然远去……
“不……不!不——!”
王子拼命摇头,霎那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洪水般袭来,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厉声大喝:“来人!木法萨!狄雅歌!”
星星池外,众人听到声音连忙冲进来。王子胸膛剧烈起伏,咬牙道:“传令军团,即刻拔营启程,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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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采光充足的元老院议事大厅里,达鲁·赛恩斯已在这里坐了很久。他一直在等,直等到日头升上半空,却没有一人出现。全都不来了吗?看着空空如也的议会坐席,他忽然爆出哈哈大笑,笑到眼泪横流,透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一条注定沉没的船,连老鼠都会弃它而去!
原来就是这样吗?他,就是那艘沉船,所有人都因此成了旁观者,转过头来幸灾乐祸笑看他如何孤独的走向灭亡!他已经不再有明天了是吗?所以即使此刻还活着,在人们的眼中却已无异于一个死人?!
达鲁·赛恩斯就这样哈哈狂笑着,直到被一个沉痛的声音打断。
“陛下,你这又是何苦呀。”
达鲁·赛恩斯止住笑,低下头,就看到狄特马索不知何时来到台阶前。
“你来了?来干什么?你莫非没有看到?这里没有人——没人愿意再看一眼这艘行将沉没的船,不会只有你还独独守着一份忠心吧?”
狄特马索一声长叹,他一眼就看出君王冷蔑外表下的脆弱与绝望,痛声道:“到今天,我侍奉陛下已有十八年,起伏荣辱无论经历多少事,陛下,你都依然是我侍奉的主上啊!”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会不恨我!”
达鲁·赛恩斯拼命摇头,霎那间勃然爆,他居然哭了,像个孩子似的无法自控的厉声质问:“你忘了吗?我曾经一心要你死!因为你是阻挠我的绊脚石!你阻挠我的宏图大业,不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却来说这些侍奉的屁话?”
狄特马索慨然长叹:“没有实力做根基的野心,注定只能以悲剧收场。老臣从未说过陛下心怀抱负有什么不对,只是……要实现梦想,总要先经营出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和人心归向。如果陛下肯听老臣一句忠告,又何至于走到今天?!”
达鲁·赛恩斯再度哈哈大笑:“教训我?你专程跑来就是为了教训我?!”
狄特马索摇摇头,诚恳的说:“世间很多事,当已经无可更改时,再去探寻它为什么会生已经没有意义了,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办!身后已是万丈深渊,陛下已经没有退路,现在应该思考的是,还有谁?有什么办法能拉陛下一把,免遭万劫不复的命运!”
达鲁·赛恩斯愣住了:“你有办法?”
狄特马索说:“赫梯法典明文在案,王子无论犯下多少大错,一不受刑,二无死罪!陛下身上流着王室的血,就并非完全没有退路呀!只要陛下放了阿丽娜,也就等于放给自己一次机会!即便日后三王子重归王城,他也只能按律办事……”
“够了!”
达鲁·赛恩斯厉声打断他:“说了半天,你是来为那个女人求情的?!却口口声声是在忠心侍奉我?!!狄特马索!你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家伙!!”
狄特马索大声道:“陛下,老臣句句都是为了你呀!如果非要对抗到底,三王子、四王子号称帝国双鹰,举国最善战的强兵猛将此刻都在他们手上,论动武,陛下自认能有一丝胜算吗?!”
他伸手指向空空如也的议会坐席,一字一句提醒偏执不肯回头的王:“再看看这里,这些都是什么人?除了直接辅佐王的长老重臣,元老院六成议席都是各处领地在王城的利益代表!现在他们的态度还不够清楚吗?如今除了哈图萨斯一座孤城,放眼帝国广阔疆土,还有哪个地方还有谁是在听陛下号令?!大局已注定无可更改,难道陛下非要陪上一条命才肯承认现实吗?”
达鲁·赛恩斯瞪着他,眼神愤怒如火,锋利如刀:“你何不再说得直白些,你认为我死定了是么?”
狄特马索苦声劝慰:“陛下,将阿丽娜扣留在此,只会加快三王子回归的脚步!现在虽说是顾及母子安危,大军停留哈尔帕不敢妄动,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米坦尼远征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当初马库赛尼何尝不是将阿丽娜掳为人质,可是结果怎样?那只会加他的灭亡啊!”
“你住口!”
达鲁·赛恩斯断然厉喝:“狄特马索,你究竟是在担心我?还是在给凯瑟·穆尔西利当说客?你不就是一心想让我放了那个女人吗?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休想!我就是死,也要先让那个女人下地狱!!”
狄特马索也激动起来,痛心苦求:“陛下,无论怎样你我都有旧主之情,我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走向毁灭呀!你若执意不肯放过阿丽娜,三王子也是断然不会放过你的!陛下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自己的妻儿想一想啊!长王子鲁贝尔都尚未成年,最小的公主才刚刚学会说话,他们做错了什么?陛下难道就不为他们的将来考虑一下吗?”
达鲁·赛恩斯仿佛被刺痛最敏感的神经,哈哈大笑着流下眼泪:“成王败寇!生在王室,这就是必须接受的命运——我败了,所以……他们也不会再有将来!”
“陛下!”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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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帕·清晨
第一缕阳光刚刚升出地平线,浩荡大军已在城外原野集结完毕,随时待命准备出。
可是在哈尔帕的议事厅里,凯瑟王子的决定却引激烈争论,就连赛里斯都不知道是否应该表示赞同。
“王兄,阿丽娜的下落还没有确切消息传回来,现在妄动大军……万一……”
“我等不了了!”
凯瑟王子不接受任何质疑,风神殿中的不祥征兆已经让他一天都等不下去。
可是对于这种分明是冒失的举动,每个人都心存疑虑,就连帕特里奥都忍不住劝他:“你们才刚刚对各处领地城邦送出照会文书,要给攻取王城扫清最后的障碍,既定策略怎能说变就变呢?是不是总该收到领主们的明确表态才算妥当?”
他毫不客气的提醒王子:“不要以为你回来了,大家就理所当然全都应该投向你,有些时候越是理所当然的事,往往才越容易生变数。分封领主哪个不是老狐狸?你就敢保证所有人都会张开双臂欢迎你吗?毕竟,等你回归王城,对他们来说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因为谁都知道战乱结束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战后清算呀!”
凯瑟王子冷然一哼:“再说一遍,我等不了了!如果有谁敢跳出来挡路,那就尽管来吧,只要他自信有这个胆量和实力!”
赛里斯满眼担忧:“王兄,你真的决定了吗?不怕这样会害了她?”
凯瑟王子冰蓝色的瞳仁中一片纷乱,摇头说:“就算现在已经有了关于下落的确切消息,传到这里需要多少天?不!不能再等了!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现在不走,或许……就来不及了!”
赛里斯沉默良久,终于也下定决心:“那好吧,王兄,你尽管放开马蹄直取哈图萨斯,我会留在这里给你断后,掌控各地领主,一切问题都交给我!!”
他对兄长只有一个要求:“答应我,一定要救她出平安,母子都要平安!”
凯瑟王子喉头哽咽着点点头,兄弟!他多么庆幸能拥有这样一个亲兄弟!分别时,他叫来别兹兰,命他留在哈尔帕协助四王子处置军务民生等各项事宜。
“他是本地官员,人熟地熟,应该可以给你帮大忙。”
随后,凯瑟王子带同狄雅歌、木法萨等一群亲随,由费因斯洛、裘德、霍里曼点校精兵共计三万余人,重组整编为王子直属军团,自此启程重归哈图萨斯!此外,帕特里奥、马格休斯还有少年阿布,一路同行的伙伴自是不甘落队。马格休斯伸手指向远方天边,对少年说:“睁大眼睛好好看吧,这篇辉煌战记,就要迎来最终胜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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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图萨斯最高处的王宫,这是他自幼生长的地方。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学习一个王子应该学习的一切技能。曾经亲眼目睹出身低贱的母亲,是如何遭受排挤欺凌,最终死于**争宠的残酷游戏。也曾经亲身体会同样是王子,却分明不公的命运人生。在父王面前他得到的只有训斥和轻蔑,他似乎做什么都是不对的!甚至连打了胜仗,功劳都要归给麾下的将军而与他无干!王宫!平心而论,这是一个让他自内心讨厌的地方!压抑、愤懑、嫉妒、不甘……在这里他积蓄了太多不堪回的记忆,然而,纵有万般憎恶,却还从没有在王宫中生活的任何一天,会让他感觉像此时此刻这般的空洞、寂寞……和无望!
宫殿中的灯火一如往日般明亮,达鲁·赛恩斯仰望大殿,却说不出那种凄冷的味道。哈坎苏克悍然接手一切,到今天,他除了一个铁列平二世的头衔已经什么都没有。没了!什么都没了!甚至连地牢里的人质,都已经不再属于他!
转过头,他看向矗立在身旁,脸上却分明写满惶惑的臣子。扈布托!这个几度变节以弄臣自居的无能小人!到最后陪着他的,竟然只剩下这个家伙!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莫非还指望我能给你什么?”
扈布托惶恐低头,说是奉承,但其实又何尝不是他的真心话:“我是陛下的臣子,我的生死命运都已经和陛下绑在一起了。我还能有什么其它选择吗?每个人都说我势利,没有人看得起我,亚比斯那些家伙更是恨我入骨,若等到三王子回归,我是注定死路一条啊!所以陛下,还请你无论如何要打起精神,务必要守住哈图萨斯!”
达鲁·赛恩斯笑了,眼神锋利如冰:“守住哈图萨斯?你为何不去求哈坎苏克?”
扈布托摇摇头:“他算什么人?无名无份又岂能指望有哪个王子对他买账吗?不!他不行的!说到底,能有资格与三王子谈判的,只有陛下你呀!”
达鲁·赛恩斯的眼神柔软下来,这番话显然说进了他的心坎,他伸手拍上扈布托的肩膀,低声问他:“如果你认定这一点,那么,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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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押迦罗的地牢,就位于王宫背后的山崖石窟,在此奉职的人自然都是哈坎苏克精挑细选的铁杆心腹,但即便如此,为了谨防消息走漏他也布严令,无论士兵仆从,凡来到这里的人就再也不准离开,就地居于石窟,胆敢擅离者杀无赦!
幽禁地牢与世隔绝,只有哈坎苏克每日在夜深人静时来查问动向,然而奇怪的是,今夜他竟然没有来!不仅如此,安扎在此的士兵仆从,在吃过宫中送来的晚餐后,也全都昏昏沉沉进了梦乡!
整座石窟只闻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达鲁·赛恩斯一瘸一拐行走在沉睡众人间,用手中拐杖戳一戳,不可一世的铁杆禁卫军再无一人能够醒来。他露出一丝满意的冷笑,挥挥手,十几个铁杆家奴冲进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