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回屋时宫女敏儿已在浴桶中替她放好了水,自从做了太子的乳娘后,每日两次沐浴便成了她差事的一部分,小太子娇贵乳娘身上自然不能有半点汗味。
“嬷嬷,您试试这水温可是正好”敏儿一脸殷勤道。
钱嬷嬷用手在水里淌了淌点头嗯了声儿。
敏儿上前一步像伺候主子一样为她宽衣解带。虽说这太子的乳娘嬷嬷跟她一样也是下人,可谁都知道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乳母不是母却也带个母字又有喂养皇帝之功,将来可是能在皇上身边说上话的人,自然也是高人一等。自己如今若将她给巴结好了,日后定能寻得不少的关照。
钱嬷嬷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中闭着眼睛休息,这带娃娃的差事看着轻松其实心累的紧,尤其这娃娃还是个太子爷,她的一双眼时刻都得投在娃娃身上不敢有片刻放松。
“嬷嬷您泡着,我去去就来”敏儿替她搓完了背道。
“嗯,去吧”钱嬷嬷没有睁眼儿,自顾自地享受着短暂的安逸。
半晌后敏儿再次入门将手中的瓷碗放在桌上:“嬷嬷,鲤鱼豆腐汤已给您放在桌上了”说罢又走到木桶边替她捶打着肩膀。
一提那淡而无味的豆腐汤钱嬷嬷不禁皱起眉儿道:“知道了,现在几时了?”
“酉时刚过”敏儿道。
估摸着太子该醒了钱嬷嬷立刻起身穿戴整齐后端起汤碗闭起眼睛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朝天。
为了下奶,即使是蛇胆苦汁她也得喝。
此时的天空雷声轰鸣不时地划着闪电,大片乌云笼罩之下,狂风暴雨席卷而来,令整个天地昼夜难辨。
回宫的路上钱嬷嬷狠狠压着罗伞生怕这刚换的衣裳又给弄脏了。一心盯着脚下的她根本没有发现有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
琛儿装模作样地捧着茶盘跟在她的身后,伺机行动。
眼看着钱嬷嬷要穿过长廊时,她快速绕过重重假山奔至长廊尽头的转角处。
打开盒子,琛儿将里面的东西放在地上后立刻躲到廊墙后静静等待。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不敢抬手去擦,生怕发出一丝的声响。
钱嬷嬷被这场暴雨惹得异常烦躁,晚上太子定要被那雷声惊醒许多次,这一夜又没个安生觉睡了。
郁闷间,她突然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立刻收了步子。
待确定无人之后钱嬷嬷蹲下身子捡起个物件儿来揣进了衣兜里迅速离去。
琛儿躲在雕窗后,看着她将那东西揣进了兜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了。
秋月宫里,李芊芊在屋里来回踱步心绪难定。她既害怕琛儿任务失败,又害怕她成功。
矛盾间只见浑身湿透的琛儿推门进来。
“可办妥了?”她上前抓着她的手问道。
琛儿抬手擦去脸上的雨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一个好字脱口而出,李芊芊也最终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钱嬷嬷回到凤轩殿时太子尚未醒来,秋荷见她来了便放下扇子轻声道:“你守着太子,我去伺候娘娘”
“是”钱嬷嬷答应着朝太子走去替了秋荷的位置。
床上的小娃娃睡得正香,胖乎乎的小脸泛着两个粉团,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盖在眼睛上正呼噜噜地打着浅鼾,模样甚是可爱。
钱嬷嬷见秋荷离开立刻从衣兜里将那镯子取出来左看右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开出花儿来。这可是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她手中的镯子镯身由金丝木料打造而成,光滑油亮散发着淡淡清香,但它的精贵之处在于镯身有四段镶着金边儿还镶着四块半个小指盖大的蓝宝石,并不是一般的木镯。
钱嬷嬷知道这镯子,前些日子宫里但凡有些资历的姑姑们都兴戴这款“富贵镯”,她早就心动许久,可是碍于价格昂贵终究还是没舍得买,没想到今日居然天上掉馅饼白白捡了个回来。
宫里有这镯子的人不乏少数,就算失主想查也没处查只能自认倒霉。想到这儿钱嬷嬷立刻将镯子套在手上,举起手臂看了半天似拔不出眼儿来。
钱嬷嬷一高兴立刻将太子抱在怀里吧唧亲了一口。
看来这小太子还真是福星,连她都沾上了福气。
小家伙被这突来的揉擦惹得摆了摆脑袋嘤嘤地哼唧起来,眉心处连成一片淡红。
梁清月听到动静踏入内厅满目心疼道:“太子可是饿了”
钱嬷嬷抱着太子欠了欠身子道:“奴婢这就给太子喂奶”说罢解开衣扣伺候着。
小家伙裹动着小嘴渐渐地止住了哭声,那贪婪的小模样着实惹人喜爱。
梁清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像在欣赏一副绝世美卷。或许其他东西都能是虚的,可这孩子却是只属于她和他的与旁人没有丝毫关系。这孩子连着她的血肉,亦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从前她或许还尚存一丝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可如今,她觉得上天给她的已经够多,又何必去徒增冗愿自寻烦恼。儿子的出生,让她对生命与爱有了新的感悟,凡事都不可太过计较,方能知足常乐。
钱嬷嬷喂完了奶后整了整衣裳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送太子回东宫了”
梁清月从她怀中接过儿子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地将小娃儿交回钱嬷嬷怀中叮嘱道:“外面雨大,本宫已吩咐车轿来,千万莫要让太子淋了雨。”
“是!”钱嬷嬷说着便抱着太子朝外走去。
钱嬷嬷前脚刚走,梁清月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由远而近。
“参见皇嫂”叶文渊见到嫂嫂恭谨行礼,顾不得擦拭额上的汗。
梁清月提起丝帕替他擦拭着汗珠道:“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才改得了,下这么大的雨你怎跑来了?”话里虽是责怪,可那双慈爱的眼色却足以看出她对眼前人的喜爱与关心之意。
“嫂嫂,荣儿可在你这儿?”叶文渊憨笑着问道。
梁清月拉着他坐下掩嘴儿笑道:“荣儿刚被钱嬷嬷带回东宫了,你明儿来早些就能看到他”
叶文渊一听立刻泄了气一脸扫兴道:“都怪那殷太师留了那么多文章给我抄,要不我就能看到荣儿了”
梁清月见他这般喜欢儿子心里高兴的紧:“看来你与荣儿还真是投缘,皇上说荣儿像极了你小时候,估摸着他长大了也就是你这个模子”说着勾起手指轻轻刮了下那高挺的小鼻子。
“荣儿着实讨人喜爱,像个小粉球”叶文渊说着比划道:“我最喜欢咯吱他,他一笑起来眼睛都眯成缝了”
“若让你皇兄知道你这般捉弄他,定是要凶你”梁清月一想到他维护孩子的模样心里像灌了蜜一般。
“既然荣儿不在我就回去了,明儿我来早些”叶文渊跳下高高的椅凳道。
“回去可要慢些,莫要磕着碰着”梁清月嘱咐道。
“嗯!”叶文渊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这句话赤璃也不止一次对他交代过。
回到文祥殿,叶文渊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的雨水情绪低落,他将手伸进衣领中将那根红绳扯了出来,看着上面栓的哨管闷闷地叹了一口气。他每天都期盼能看到那支银色的鸟儿落在窗檐上,可日复一日的等待只换来日复一日失望。
算算日子她已离开一年有余,不知现在过得怎样。
回想起有她陪伴的那些时光,叶文渊狠狠擦了擦从眼角儿钻出来的眼泪又将那哨管放回衣领里拍了拍。
盛夏时节,空气灼人。
与皇宫相隔数十里地的攻城上空黑压压的一片,预示着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
墨色的乌云聚集在一处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却挡不住无形的热浪。炎热的风吹袭着万物,给行走在街上的人添了无尽的烦躁。
赤璃将做好的衣裳整齐地叠放在桌子上又拿起帐表对号装入衣盒中,挨个儿打着丝结儿。
龙凤绣庄不仅衣裳做的高级,就是连装衣裳的木盒都是用檀打造,扁长的木盒上正面雕刻着镂空凤尾图,底部印着绣庄的红章,盒外再包一层金色雨花绸,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高级货。
不一会儿的功夫,长桌上的衣盒已码成了小山,而她也早已汗流浃背。
抬手擦汗间触摸到头皮只觉一阵刺手,她无奈一笑。
刘储慈推门进了铺子又赶紧将门关上谢绝接客,虽然她喜欢挣钱的快感可绣庄人手不够再接下去迟早有一天要累死在绣房里。
“今儿天太热了”刘储慈拿起桌上的纸扇猛扇一阵儿道。
“等这批送走之后咱们真要歇歇了”赤璃将最后一盒摞在最高处夺过她手里的纸扇对着脸儿扇起来。
“你赶紧洗洗去吧,衣裳都汗透了”语气心疼又内疚。
“这还不是拜玲珑羽所赐”揶揄中她放下扇儿:“看这天色恐怖是要下雨,明日你入宫送货可得小心护着莫要弄湿了。”
刘储慈点头答应道:“嗯,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