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惊雷撕裂天空,密集的雨水倾盆而下,明明还是刚过午时,可天地间却是一片漆黑,宛如深夜。
江堤上空空荡荡的,却有五六个披着蓑衣的人在让人睁不开眼睛的暴雨中艰难地行走着。
“找不到,怎么办?”一人压着斗笠的边沿大声喊道。
在这样的大雨中,其实斗笠蓑衣都不起多少作用,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那就继续找。”领头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竟是流风。
“可是,这样的天气里,火药还能爆炸吗?”另外一人嘀咕道。
“万一能呢?”流风冷冷地道,“这雨已经下了两天了,怒江水位暴涨,原本就有决堤的危险,万一再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搜寻刻在江堤上的记号也实在……”
“没有办法。”流风叹了口气,缓和了一下口气,“其他十一处火药都已经排除,就之剩这里了,最后加把劲。”
“回去之后要请首领给我们休假。”队中除了流风之外仅有的男子反而笑得很开心。
“放心。”流风没好气地道。
“流风,看那边!”之前的女暗卫忽然一指前方。
风雨飘摇的雨幕中,逐渐接近的队伍明显打着禁军的标记。
“这……怎么还是来了!”流风一跺脚,赶紧迎了上去。
看见他,禁军也停了下来,让开一条路。
“怎么样,找到线索没有?”一人一马迎上来,抬了抬斗笠,赫然是海若烟。
“还没有。”流风摇了摇头,又看看她身后遮盖得厚实的马车,焦虑道,“这种天气,怎么能让皇贵君出来?”
“他要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海若烟一摊手,一脸的无奈。
“流风。”冷青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就是在这样的大雨中,也仿佛殿内叙话一般清晰平淡。
“参见皇贵君。”流风上前道。
“上来说话。”冷青竹说着,掀开厚重的车帘一角。
“属下身上寒气太重,使不得。”流风脸色一变,几乎顾不得失礼,赶紧拉好车帘,不让外面的暴雨和大风飘进去,不等他再开口,立即接下去说道,“外面雨太大,能见度太低了,我们必须一寸寸仔细搜寻,恐怕还要耗费些工夫。”
“尽快吧,这场雨太危险了。”冷青竹道。
“属下明白。”流风答应一声,犹豫了一下才道,“皇贵君身体贵重,此地实在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回宫吧。”
“无妨,天黑之前我会回去。”冷青竹道。
流风行了一礼,赶紧归队,带着属下的暗卫继续搜寻。
车内,随身伺候的浣月也忍不住道:“皇贵君,您的身子真的经不得奔波,还是……”
“再呆一会儿。”冷青竹的眉头皱的很紧,脸上充满忧色。
“十一处火药都找到了,就剩这里,相信只要雨势一小,很快就能找到的,皇贵君为什么还这么担心?”浣月不解地问道。
“只是这一处,抵得上之前的十一处。”冷青竹答道。
“为什么?”浣月问道。
“这里是怒江最上游,距离京城不到半天路程,一旦决堤……”冷青竹没有说下去,只任他自己去想。
“皇贵君是说……京城?”浣月一皱眉,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会的,虽然雒县决堤,水势会冲往京城方向,可是京城城高墙厚,防护充足,等怒江之水到达京城,已经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了,而且沿途一带虽有几个村镇,却非产粮之地,受灾不会很严重。”
“你说的,是实质上的伤害。”冷青竹打断道。
“还有别的吗?”浣月茫然了。
“仗才开始打,我们的京城就被水淹了,恐怕会成为大陆笑柄吧。”冷青竹一声冷笑,又道,“更何况,碧凌的神殿就是被淹没了,所以才导致了国内民院四起,不得不往外转移,如果我国的京城同样遭遇水淹,即便没有淹没,可碧凌引导舆论,很可能就把不利的因素推到我们这边来了。”
“这……还真是复杂。”浣月好半天才道。
“所以,雒县断然不容有失。”冷青竹沉声道。
“我到时觉得,在我们的女皇陛下心里,你冷青竹远远比雒县更不容有失。”海若烟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在宫里我不放心。”冷青竹叹息了一声,又道,“还是你真把我当成了后宫里那些弱不禁风的千金贵胄。不过是暴雨而已,而且……”
“而且什么?”听他停住了,海若烟不禁追问道。
“淋雨的是你,不是我。”冷青竹道。
“……”海若烟抽了抽嘴角,脸色扭曲了。
“轰隆!”又是一个响雷,夹带着雪白的闪电,将一行人照得更加风雨飘摇。
“在这里!”忽然间,远远的听见流风的声音。
“找到了!”浣月惊喜地道。
海若烟也松了口气,所以,这位祖宗应该肯回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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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来,承州倒是一直都是一片艳阳高照。
不过,沐千雪的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几天前接到冷青竹和暗卫的传书,火药,决堤,洪水……她确实没想到碧凌居然还安排了这么一招。不过,让她好奇的是,既然这些布置都是几年之前的,那么上一世……有没有?
还是说,上一世她和碧凌远没有到这样不死不休的关系,所以一直没有发动?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暗卫了。
叶紫苏的病一直不见大好,养了几天才能下床,但小脸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看起来就摇摇欲坠的样子,沐千雪怎么也不放心他跑到霹雳堂去混。
少卿忙忙碌碌,也是难得才能见一次人影,不过参与得越多,当初那个会用冷霜刃威胁女皇的江湖浪子,也磨练得越来越有手腕。
所以,能跟着沐千雪跑的,还是只有夜无殇一人。
“所以说,聂先生对我究竟是哪里不满意?”沐千雪一手支在桌面上,手背撑着下巴,一脸的无奈。
对面的聂青澜一脸的面无表情,垂目端坐,就像是没听见似的。自从少卿把她从碧凌军中带回来,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沐千雪叹了口气,搔搔头顶,对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也感到了一丝挫败。
“我想,聂先生更早就应该明白陛下的身份了,是吗?”夜无殇开口道。
“应该是的,可惜……”聂青澜摇头。
“聂先生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大胆,堂堂女皇之尊,竟敢跑到敌国去,所以明明有很多破绽,却从来没有想过,对吧。”沐千雪笑道。
“陛下确实很大胆。”聂青澜赞同道。
“比起碧凌哪位病入膏肓的女皇,或者说是那几个皇女,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强的。”沐千雪坦然道,“说实话,我很欣赏聂先生的能力,所以想招揽你。”
“陛下这可不是劝降应有的态度。”聂青澜道。
“劝降?”沐千雪一声哂笑道,“那也要你真是敌人才是。据我所知,聂先生也不是自己愿意来打这场仗的吧?”
“可我毕竟是碧凌人。”聂青澜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
“好吧,反正有的是时间,我明天再来。”沐千雪站起身,也不是很在意她的冷淡,反正就是每天来坐一坐,闲聊几句,也不用长篇大论苦口婆心的劝说,就这样心平气和的,迟早磨掉一个人的耐心和警戒。这不,至少聂青澜也从一开始的一言不发到现在会回应几句了。
走出软禁的房间,沐千雪又逛上了城墙。
聂青澜失踪,再加上确实兵力不足,这几天碧凌干脆就没有攻城了,承州上下一片安静。
不过李暮然也不敢因此就疏忽大意,趁着这几天休战,正加紧修复损坏的城防,调集更多的滚木礌石,以防不碧凌忽然佯攻变成真攻。
对于她的谨慎,沐千雪还是赞赏的。谨慎,虽然意味着很难大胜,但却对不会有大败。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承州?”夜无殇问道。
既然主力决战不会在这里,女皇当然也不会再留下。
“等少卿回来。还有……”沐千雪对他笑笑,又道,“没有外人,叫我千雪。”
“陛下……”夜无殇无奈地示意她注意周围的环境。
虽然那些士兵的距离和耳力听不见他们说话,可都在城墙上站着呢,怎么也不能说是“没有外人”吧?
“那回去叫给我听。”沐千雪道。
她是很习惯听夜无殇叫她“陛下”,但就是因为难得,所以这人称呼她的名字的时候,语音中的那种轻颤才格外勾人心魄。
嗯……她果然是越来越无良了。
“扑棱棱~”一只信鸽落下来,停在夜无殇举起的手臂上。
“看来是有结果了吧?”沐千雪不意外地道。
算算时间,京城那边也应该又消息来了。
夜无殇拆下各自腿上的铜管,取出信纸展开,只扫视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怎么了?”沐千雪心念一动,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怒江最上游……决堤了。”夜无殇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怒江上游,那是什么地方?京城!
“什么?”沐千雪也变了脸色,“是碧凌做的?暗卫没来得及?”
她想到的倒不是损失,而是水淹京城的政治意义!
“十二处火药平安去除了十一处,最后一处因为暴雨的关系寻找延误了时辰,好不容易才找到……”夜无殇道。
“找到了怎么还会决堤?”沐千雪不可思议地道。难道还有人能在暗卫的眼皮子低下引爆火药?
“不,是火药埋藏得太深,刚好又下了两天暴雨,造成土质流失,在挖出火药的时候……”夜无殇苦笑道。
“于是不巧,决堤了?”沐千雪抽搐了。
于是这叫什么事?天灾?还是人祸?
“情况没有陛下想象得糟糕。”夜无殇定了定神,又道,“由于堤坝并非炸开,而是由裂缝扩大,所以并未立即酿成灾难,在场的禁军立刻开始抢救,附近的军队都在增员中,还是很有希望堵住缺口的。”
“嗯。”沐千雪点点头,但眉头却没有松开。堵住缺口,哪有这么简单?不能太乐观啊……不过也幸好禁军及时……不对,禁军?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脸色变化更加奇怪,沉声道:“禁军不护卫京师,跑到江堤凑什么热闹?”
“所以,还有一个消息,陛下请冷静。”夜无殇终于叹了口气。
“什么消息?”沐千雪无奈道,“还能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我听着,你说。”
“皇贵君殿下,在雒县。”夜无殇道。
“你说什么?”沐千雪一愣,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皇贵君在雒县。”夜无殇重复了一遍。
“冷青竹!”好一会儿,沐千雪才反应过来,一声怒吼,挥袖间,一掌竟然将城墙打塌了一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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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老妈来突击检查了,我倒了两天霉,终于刚送她回家……我家倒是干净得像是刚搬进去一样,囧,她说下次来再看见我家脏成这样就不管了……我想哭,让我每天烧完饭就用去污剂擦油烟机还是让我去死一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