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华不在的时候,玉琢便与万灵讲悄悄话,“我觉得他已经喜欢上我了。”
若是不喜欢,为何要为她做这许多事,就如同她自己一样,喜欢对方,就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他,恨不得为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
他有多喜欢自己,她并不清楚,但大抵是已经开始喜欢自己了吧,不再是之前的不知道。
万灵同为女子,自然能体会她的心情,也跟着高兴,“肯定,你算是付出有回报了。”
玉琢笑的比平日里更灿烂,因为这样的情感而焕发出别样的光芒,眼里流光溢彩,“喜欢一个人竟然是如此奇妙的事情,师姐,我觉得,我好像什么都不缺了,就好像我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了,就算这样死去,我只怕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万灵好笑的看着她,“瞎讲什么,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玉琢狠狠点头,又轻轻摇着万灵的臂膀,“我好开心,师姐,好希望你也跟我一样开心。”
万灵笑了笑,微微有些苦涩,“我也盼着那一天呢。你早点嫁人,我也就放心了。”
说到嫁人,玉琢一点也不忸怩,笑眯眯说道,“好,我嫁人的那天,你和师兄就是我的家人,负责将我大方又美丽的嫁出去。”
她沉浸在甜蜜的梦里十分知足,浑然不觉玄华那边发生的事。
很意外的,玄华见到了锦玉,在一个他没想到的日子里。
自上次在教习场看到她的身影后,一晃半个月过去,他没有见到她,而他原本以为要在下个月的武学会上才能再遇见她,所以当他在上院□□中看见她时,玄华很意外,微微诧异之外,倒很快平复下来,只停在离她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她。
□□是个大花园,里面虽比不得皇宫,但假山小河,珍木奇花一应俱全,又因精心打理,看上去也十分的赏心悦目。
连着两座假山的石桥是十分优美的拱形,锦玉就站在桥上,如同他第一次见她时,微微低头温柔的看着桥下潺潺流水,眼中似有无数心事,又不愿与人说。
让人见之而怜,不忍惊扰。
玄华定定的看着她,脑中想起玉琢那张总是灿若春花的笑颜,两人单单只看容颜,并不分伯仲,但,锦玉这样的女子,才是适合他的女子,才是他中意的女子。
温婉高雅,娴静婉约。
小安子见他站在那里并不直接过去,于是低声问道:“奴才去叫一声锦玉姑娘?”
桥上的锦玉听见动静,抬眼看了过来,她似乎迷茫了一会,才认出他是谁,尔后极淡的笑了一下,扶着春竹的手缓缓下了桥,往玄华这边走来。
锦玉站在玄华面前,平淡的看着他,“玄公子?”
玄华微微颔首,顿了一会,问道,“你今日怎会在此?”
锦玉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却反问着他,“玄公子又怎会在此?”
玄华眯了眯眼,却并未在意她的态度,回道,“青云院风景宜人,我十分喜欢。”
锦玉淡淡的笑了一下,似含了轻微却恰好能让人察觉的嘲讽,“倒是巧了,玄公子与我,总能这样不经意的遇见。”
玄华看着她面上神情,不动神色的问道,“怎么,有什么忧心事?”
锦玉轻轻叹了口气,“我忧心的事说出来,玄公子还能帮我不成?”
玄华扬了扬眉,“说出来听听。”
锦玉微微偏头,定定的瞧着玄华,她瞧的很大方也很理所当然,似乎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看了一会,见玄华似乎皱了皱眉,才施施然开口道:“玄公子喜欢我?”
玄华并不意外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心思。
第一次遇见时,他就没有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和中意,听得她直言出来,他并未即刻做出回应,只是依然定定的看着她。
锦玉却嗤笑了一声,“就算玄公子喜欢我又如何?你也晓得,我是贞荣寺的人,这就意味着喜欢我,但注定得不到我,我劝玄公子还是早早收心为好。”
玄华面容一沉,明亮双眸里有了一层微不可见的不悦,“这天底下还不曾有我不能得到的东西。”
锦玉温温柔柔的笑了笑,“玄公子既姓玄,肯定也是有身份的人,但即使你是王爷家的公子,也依然无可奈何,贞荣寺的女子,没人敢多想的。”她顿了一会,眼中多了一丝惋惜和忧伤,“玄公子风流俊朗仪表堂堂,有哪个女子不会倾心,只是,人人可以奢想,贞荣寺的我却不可以多想,我不忍玄公子以后伤心,今日心情又不好,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玄公子觉得我自作多情也好,觉得我厚颜无德也罢,我的提醒你听不听都随意,总之,不能得到的东西,再想也无益,不如趁早放弃最好。”
玄华听她说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面上看着冷淡,想不到也是对自己有心的,既如此,他就更要好好打算,“究竟结果如何,总要到了那一步才知道。”
锦玉摇摇头,“有什么用,玄公子何必意气用事,你可知道,为什么要将武学会的日子比以往提前了,那是因为宫中已开始准备名册,年底各外邦来朝时,提前将名册让他们看一看,好定下自己看中的女子,若各邦愿意的话,也可年底直接将人娶过去。尔后,听说便要准备太子的婚事,事已至此,玄公子,你觉得还有回环余地吗?”
她加重语气说道,“你我注定无缘,玄公子还是趁早忘了吧,以免自不量力反而做些无用之功了。锦玉就此别过,玄公子保重。”
锦玉说完后看了一眼玄华,眼中似有盈盈的水光,似伤心又似期望,只看得玄华心头烦闷,待她与春竹走后,他沉声喊道,“小安子,提前入册的事情,为什么没人知会?”
小安子急急地回道:“大抵是这几日才确定的事情,除了贞荣寺的那些人,估计还没对外公开,所以消息还未传过来。”
玄华一甩衣袖,“废物。”
锦玉的面上话里,处处都是明明白白的嘲讽和不信任,她以为他没办法吗?
哼,也太过小瞧他了。
锦玉与春竹走出好远后,春竹看了身后一眼,才敢喘了一口气,“小姐呀你要吓死奴婢了,您怎么敢对太子如此说话呢?”
锦玉此时是与刚刚截然不同的神情,目露不屑,“他既没告诉我他的身份,我就装作不知,正好能尽情将话讲出来。”
春竹想想还是有些后怕,“虽说太子喜欢您,那您说的那些话也太严厉了些,若是让太子不喜怎么办?他毕竟是太子呢,平日里哪个敢如此对他讲话?”
锦玉并不看春竹,原本年少的面容上却露出些与年纪不相称的世故来,“你懂什么?他看似喜欢我,但这喜欢究竟有多深,谁说的准,我不能只依靠这说不准的情意,总的自己做一些相宜的努力,所以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话听着很无礼很嘲讽,但要的就是这效果。”
她看一眼与自己同龄的婢女,嘴角露出些得意的笑容来,“你可知男人都有一个相同的弱点,那就是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
所以她才冒险说出那些大胆的话来,很明显,成功的激起了玄华的不悦。
这样最好,这个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的男子第一次尝到得不到的滋味,也会如同其他的普通男子一样,自会不甘不服,自会想尽办法得到自己。
锦玉边走便顺手折了道旁花圃里一朵开的正艳的鲜花,拿在手中悠悠把玩着,“他若真的喜欢我并且这喜欢一直不变,我自然就不需烦恼,若以后他的喜欢淡了下去,但因是他曾经费了心思得到的人,想必再怎样差,也不会亏待我,在宫里,一生的荣华富贵也够我享了。”
她从小的命运就被定下,没有选择,外人都说嫁去外邦皇室贵族,是莫大的荣耀,可她并不想要这荣耀,外邦大多贫瘠落后,又民风野蛮,还有许多外人所不知的艰苦,身为贞荣寺的女子,她自然了解的比外人详细,即使是最好的那一个,也半点比不得大康,比不得这繁华的京城上安,但凡有的选择,她一定不要过去吃那她想想就害怕的苦。
而现在,机会似乎来了,她想要抓住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锦玉蓦的想起那日在教习场见过的女子,她只匆匆一眼看到树上的她,却已看清她的容颜,果然是惊人的相似,然后她从树上坠落,她看到玄华面上一紧,然后疾步过去,之后她便不再看了,带着春竹离开了。
她想看的已经看清楚了,即使没与太子当面说上话有什么关系,只要她想,有的是借口与机会再遇到他。
太子对一个与自己想象的女子都如此上心的话,那对自己,恐怕是很有几分喜欢了。
多好,她的机会来了。
只是不知道太子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来呢?而那个女子,她并不关心亦不在意。
不过是借了她的巧而已,无需担心。
她将手中的花朵随意的扔到地上,精致的绣花鞋子从上面毫不怜惜的踩了过去。
玄华回了一趟宫里,亲自将消息证实了,果然是入册时间提前了,他的父皇已将旨意颁了出去,再无回旋的余地。
玄华回到青云院,连续几日都有些沉闷,小安子整日跟在身边前前后后的看着,也有些着急,于是终于大着胆子出声劝道,“殿下,好几日没去玉琢姑娘那里了,她的伤口估摸着好的也差不多了,要不殿下过去看看?”
玄华并不是个听劝的人,向来我行我素,尤其脾性不好的时候,更是见不得旁人多嘴,小安子也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玄华听后倒是很快应下来,“好,那就去看看。”
他心下沉闷,可经小安子一提,玉琢那清净温馨的宅院,以及她总是眉眼弯弯的样子让他霎时平静了不少,那里不知道何时已能带给他在别处找不到的感觉了,他没去细想过是何原因,他只是习惯了,习惯在那里找到平静,安抚自己。
况且,他心底隐隐的也在担忧一件事,入册的时间提前了,也就意味着要尽快与玉琢摊明,只是,他不知该在哪个时机说明。
第一次觉得,开口是一件难事。
他去的时候已接近傍晚,还在院中,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等推门而入的时候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
一眼看去,就见玉琢正手忙脚乱的将酒壶往桌子底下藏,眼睛本能的随着门开瞧过来,看清是他时,明显的松了口气,“玄华,是你呀。”
玄华走进来,看着她又将酒壶重新拿起来,大大咧咧的放到桌上,“你以为是谁?”
桌上还有一盘花生米,几碟小菜,已吃去一小半。
玉琢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边脆脆的嚼着边回道:“我以为是萧炎呢,要是被他抓住,又少不得一通数落,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玄华哦了一声,“怕他数落,就不怕我说你?”
玉琢吃的香,笑的甜,“你不一样嘛,你是我这边的。”
她说的很自然,丝毫不做作不忸怩,仿佛那是心底认定的一件事。
玄华看了她一眼,还是伸手拿开了酒壶,“伤还没好全,酒少喝为好。”
玉琢有些失望,“我才喝了一点点,已经很久没喝了,今日就让我喝一回可好。”
她失了那么多的血,身体尤其觉得冷,即使整日烧着银丝炭,也与平日里差不多,今日好不容得了机会,自然想多喝两口,暖暖身子,晚上睡个安稳觉。
玄华没放手,只微有些冷然的看着她。
玉琢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看了一会玄华的脸色,说道,“可是宫里有什么事情,回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现在这个脸色,谁惹你了吗?”
玄华烦躁的事没法和她说,只岔开话题,“倒忘记问你了,那日你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无故爬到树上做什么?”
玉琢摸了摸额头自眉心处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笑道:“听说你喜欢桃花,我就想着折两支供你放在房中观赏,谁料到,师父会突然出现……”
玄华有些震动,这才明白那日她昏迷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时他心绪烦乱,没有细想,如今明白过来,不由得神色复杂起来。
玉琢却并不再多说,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他,“这些小菜都是我亲手所做,味道极不错,你尝尝。”
玄华依言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玉琢也跟着吃了几口后,就放下筷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光吃菜有何意思,不如我们边饮边吃?”
她顿一顿,继续引诱道,“你今日不是心情不好吗?那喝酒正好,一酒解千愁,我陪你喝几杯,保管一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好不好?”
最后的好不好,明显的带了恳求的意味,清清脆脆的嗓音里是难得的娇嗔,又微微拖长了尾音,就好像扫在人的心尖上一样。
玄华将酒壶放到她面前,“只此一次。”
玉琢喜笑颜开,高兴的哎了一声,为玄华斟满一杯,又为自己也倒上一杯,“你酒量如何?”
玄华咳嗽一声,面上毫无变化,“不比你差。”
玉琢不太相信,随口开着玩笑,“真的?可别太差,若是酒后乱性,可要负责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