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转身翻手一收,地上的并蒂莲花便轰然散去,散作点点光华归于尘土。
天华璇玑阵一散,外头的声音便一股脑传了进来,听着中气十足,似乎是没有看到那些飞出去的虫子。
言语间,有人在主张干脆破门而入,接着便听到了撞门声。
林檎利落地收剑入鞘,随后摸出一张隐匿符贴上,趁着他们把门撞开时溜了出去。
“两位山主人呢?”打头的弟子四处张望,喊道。
另有些心细些的立刻就发现了,高声道:“这地上有血迹,莫不是贼人上了山?速速搜寻两位山主!”
这边的呼喊声被林檎甩在了身后,她径直踩着菩提枝回了不动峰。
此时天已经破晓,晨光在一点点爬升,逐渐笼罩整座山峰。
院子里,九尺玉还站在那儿等候,他单手握着止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掌心,原本紧蹙的眉头在见到林檎突然出现后舒展开。
他神色一喜,几步迎了上来。
林檎此时形容狼狈,连带着神色都有些恍惚,一进院子她便是一个踉跄下了菩提枝,差点就跌倒在地上。
九尺玉连忙俯身一捞,将她扶住。
“可是出了什么事?”他关切的问道。
林檎张了张嘴,眼神一暗,随后摇摇头,沉默地撑着九尺玉的手坐到了一旁石凳上。
在与柳墨交手时她没空想那么多,此刻心神一放松,排山倒海般的委屈便席卷而来。九尺玉一看她眼中蓄泪,便有些慌了神,忙攥了块帕子伸过去,想要替她擦眼泪。
“我没事。”林檎吸了吸鼻子,别开脸,忍了很久后,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她转而双手捂脸,声音有些崩溃:“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她不仅囚禁了散华道长,控制了黄芩师姑,还想要杀了我……”
九尺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无从安稳她,于是只能伸手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她,问道:“阿檎,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檎的声音闷闷地从手掌下传出:“墨师姑要杀了我,她想要杀了我……”
“可是因为猎虫?若是因为猎虫,那也就并非她本意。”九尺玉想要开导她,却没想到戳中林檎痛点。
一时间,她心中悲痛更甚,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了,透过双手指缝,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
“不,不……不是因为猎虫。”林檎哭了老半天后,才抽抽噎噎道,“也不,不能说不是,反,反正就是她自己要杀我。”
哭太久了,说话也一抽一抽的。
“那……你打赢了也算是一件幸事。”九尺玉低声说道。
林檎抹了把脸,想起什么,抬起头对九尺玉说道,“你帮我看看我背后,我刚才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中了她一针的原因。”
刚哭过的眼睛红得厉害,望向九尺玉时,看得他颇为心疼。
九尺玉顿了顿,犹豫道:“背?”
林檎嗯了一声,转过去将道袍里衣脱了半边,露出了大半背部出来,肌肤有如凝滞,莹白的皮肤上,深绿色的纹路一路从脖颈延展到腰上,十分打眼。
“是有些……奇怪……”九尺玉起初有些微赫,但在看到这深绿色纹路时,他心中一突,想都没想就伸手探去。
温热的指尖裹着灵力,在触到那纹路时,两厢一碰便泛起了点点光华,然而他灵力却被隔绝开来,似乎这纹路是一道屏障,将林檎保护在内。
“是什么?”林檎疑惑地问道。
九尺玉迟疑了一些,踌躇道:“有些像……树?”
“树?”林檎更加疑惑了,她反手去摸背上,摸索了一会儿,便摸到之前拔针的那处,于是她手指点了点那处,问他道:“这儿是什么?”
九尺玉便凑近了些,看了一会儿后,皱眉道:“是一个小洞,没有流血,像是……”
“针孔。”林檎回答他。
“你可有什么不适?”九尺玉收回手,问道。
林檎摇了摇头,穿好衣服,起了身,“没什么不适,方才她那一针扎进我背上,里面应该是有什么到了我体内,只是我现在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那根针可有留着?”九尺玉追问。
林檎愣了一下,懊恼道:“当时叫我给随手扔了。”
也不好怪她粗心,九尺玉便安慰道:“眼下不清楚那是什么,不如你先坐在这里吐纳一翻,识海、灵脉皆无恙,那么肯定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一旦吐纳,灵力虽灵脉周天运转,若当真是毒素或其他东西,便会加快发作,若真有问题,也就能及时发现。
于是林檎便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阖眸敛息。
一旁九尺玉便在她左右护法,止水一开一合间,一道法阵成形,带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环绕着二人旋转不散。
林檎这么一下沉灵识进到识海中,就发现了异常。
整个识海都被一棵巨树的根系覆盖,地上绵延不绝的根系吞噬了绝大部分的空间,茂盛的树冠遮罩了半边天。
而树下,韶华正在哼哧哼哧地砍树根。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檎展臂一飞,避开满地的根系,轻身落在了韶华边上。
韶华白了她一眼,嘟囔道:“告诉你,你也没办法的,这东西方才救了你一命,你是砍不掉它的。”
“哦?”林檎挑眉,当真以手为刃,劈砍下去,然而这一劈却落了空,当真如韶华所说,她碰不到这根系。
一下不中,她又来了一下,还是一样,她根本触摸不到。
“这什么东西啊?”林檎转头问韶华。
韶华指了指林檎的胸口,“被你吸到灵脉里的菩提树。”
“可这长得不一样啊!”林檎仰头去看着真正的参天大树,分明就长得和菩提枝完全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它们都是树了。
“菩提树与你灵脉日益糅合,早就没有本身的模样了,长得什么样都不奇怪。”韶华还在哼哧哼哧抬臂挥砍。
他的手掌带着道道锋芒,一掌下去,那菩提树的根系便裂了一块,剥落下来时,便碎成了粉末,无风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