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天公不作美,瞬时间,梨花林刮过了一阵大风,天色如同泼墨般的阴沉沉,而雨点儿也纷纷骤下,一颗更比一颗大。梨花林中的游客们纷纷抱头四处跑开躲雨。
在林中赏花的还好,还有梨树可以躲雨,只是可惜了那些在桥上赏景的人儿。是的,说的就是那两个在大家纷纷躲雨时一脸懵逼的女子。诶,还有一个比较机智,说跑就跑,一溜烟就跑下桥去了,徒留那个粉衣女子一脸愁苦。
不怨她们,这附近的梨树长得稀疏得可怜,跑了也白跑,反正横竖也是湿透了。
乔越就这样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目送走了跑去拿伞的侍女,自己只能在桥上勉强地用云袖挡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儿几乎没人,至少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没人看见。本来想趁着这个元宵佳节能出来好好游玩一番,远离学业的烦恼,可谁知道千里迢迢地赶来平渡镇,居然迎来的第一份厚礼就是这让人措手不及的大雨,先不说这身不菲的衣裳被淋湿,她堂堂洺城第一首富的女儿,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只是,脸上的妆容花了,就不可饶恕了。
陶瑾植和陈齐一路打闹说笑,一见下雨了就赶紧开始乱窜,还好陶瑾植心细,都对这儿的一切了如指掌,把一头乱窜的陈齐拉进了最近的一个比较隐蔽的亭子里,虽然简陋,但是还是可以避雨的,因为处于比较偏僻的地方不易被发现,所以不用担心被人占了去。
巧就巧在,从那个亭子望去,正正好就是那座弯桥,距离不远,只是桥上的人看不见亭子,而亭子里的人却将那桥上的人瞧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就如此事,桥上的乔越只能望见茫茫一片烟雨,而陶瑾植却早已将烟雨化为背景,桥上的她直入他的眼帘。
陈齐一坐下就是各种抱怨,一个人在那儿嘟嘟囔囔,无非就是这个烂透了的天气,但一个字儿都入不了陶瑾植的耳,他望着桥上这个淋雨淋得出奇的安静的女子出了神。
起初看见乔越,只是因为这个亭子正好就对着那座桥的原因,再加上她的一身粉色,自然在这片白茫茫的雨幕中格外显眼,再加上她居然站得比旁边的梨树还要直,这个真的就是让陶瑾植哭笑不得,怎么什么人都有,莫非这个就是那些喜欢雨天的人的作为?那看来自己本想邀她一同避雨的想法倒是多余的了。
渐渐地,雨越下越大,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了些许,而桥上的人也终于有了动静——生气得直跺脚。看来,她并不是很享受这场雨嘛,陶瑾植倒是舒了口气,多好的女孩子啊,幸好没有这种怪嗜好。
正便起身准备去将她接来,陈齐一把拦住他,问道:“干嘛去呢?把那个女子接过来?”
陶瑾植正准备回答,谁知道陈齐直接冲桥上的人儿喊道:“嘿!桥上的粉衣小娘子!对,就是你!过来躲雨啊,来来来!”说完还不忘冲人家笑一笑。可能他自己觉着这样甚是帅气,但是,陶瑾植真心觉得,挺猥琐的。
“我看你盯着人家挺久的了,看上了就出手啊,装什么伪君子,嗯?”挑个眉,挤个眼,还用肘戳了戳了一旁脸黑得比天气还难看的陶瑾植。
陶瑾植内心不停的劝自己要冷静,眼前这个智障是一国之君,还要脸去早朝面对满朝文武的,不能打脸不能打脸……
要避开陈齐的脸才能冷静,陶瑾植便别过脸去继续看看桥上的女子,看看人家是不是被吓跑了。结果抬眼望去,桥上哪里还有个人?看来真的是被陈齐那个家伙给活生生吓跑了,或者,直接给吓到跳河了?陶瑾植赶紧看了一眼桥下的河流。嗯,挺平静的,看来又是自己想太多了。这也怨不得他,有人曾经有个平日对他暗生情愫的姑娘因为看到陶瑾植的突然出现而被吓得四处逃窜,结果发现逃不了了,直接提起裙摆,毫不犹豫地从桥上——跳下去了!然后自己在众人的注目下,游到了岸边,灰溜溜的走了。再后来,还没等他登门道歉,那姑娘已经举家搬离了平渡镇……
这个怎么说,都是陶瑾植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啊,那个姑娘毅然决然跳桥的背影,实在是让人无法忘记。
“我家小姐说了,多谢公子的好意,只是我们已经借到伞了,就先走一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陶瑾植的思绪。
回过神却发现两个女子静静站在亭子前,撑着把油纸伞,但伞下的那身粉衣倒是让陶瑾植觉得熟悉。
“没事,我只是见你家小姐一个人在上边淋雨,觉得挺心疼的,如今你们既然找到伞了,那便快快回去给你家小姐换身干衣裳吧,别感染了风寒才好。”陈齐一改刚刚豪放的模样,一副暖心翩翩君子的样子让在一旁看戏的陶瑾植感到分外尴尬。
什么什么?你看见的人家小姐?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你不还要一直自己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还心疼人家?你确定你不是在一旁凑热闹?陶瑾植真的只能愣在一旁,看着那女子就在眼前,却半句也说不出,准确的说,像着了魔。
乔越听见陈齐说得这般动情,自己虽一直低着头,未见过他一面,却不知为何觉得他很搞笑,忍不住就笑了。突然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嘛,就稍稍抬了个头想看一眼这个有趣的人。
但一抬眼,最先看到的一身青衣的人。发现那人背对着自己,便敢大胆的再看一眼——挺拔的身影,青丝垂至腰间,微微侧过的脸棱角分明。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个人好像很能吸引着自己。一不小心就望出了神,这才发现身旁还有个一直滔滔不绝的人,这个就是那个很能讲的公子吧。心想自己也不好不说句话,便让旁边的丫鬟将伞撑过去点儿,好面对面同人家真心真意地道谢。
可是仔细一想,自己脸上的妆怕是已经花得乱七八糟的,怎么好意思让他人看见呢?万一那个青衣公子回过头看见自己这幅模样,将来日后再相见那得多难堪啊,干脆就让丫鬟将手中的油纸伞举高点,用袖半遮面就好啦!
“乔越在此谢过公子了。”极力把语调放得柔媚些,虽是对着“话多公子”的方向说,眼神却往青衣公子哪儿看,这话也自然是想要他听见。
“哦,乔姑娘。在下陶瑾植。”陈齐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这样把在自己身边的陶瑾植给卖了。心里还骄傲地想,这下陶瑾植得要多感激他啊,初次见面就给他塑造了一个温柔又温暖的形象。而一旁的陶瑾植觉得自己的心……碎了,这下好了,刚刚才有的那种悸动的感受看来是要被陈齐扼杀了。
乔越微微点头以示礼貌,顺便趁低头的瞬间快速的瞟了眼青衣公子,但那公子为何看起来如此惆怅?
“陶某发现乔姑娘的一身衣裳做工极其讲究,就连质地都是上好的布料,淋湿怪可惜的。”
“一场雨来得突然,一件衣裳而已,无妨。”
“姑娘想必不是本地人吧,看起来对这儿并不是很熟悉。”
“是的,小女子来自洺城。”
说到这儿,陈齐心里已经有数了。洺城里边能穿得起这种上好衣裳的,出来王族世家,就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了。而洺城里,最有钱的富商正好就姓乔,看来,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乔府上的千金了。
一阵寒暄后,乔越不得不赶紧回客栈换件衣裳,便匆匆告辞了。但是转身离开前,仍是不忘抬眼再看一眼那位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青衣公子。本打算自己也无福能看人家一眼正脸了,再看一眼背影就好。
结果,乔越的匆匆一眼,却和早已转过身看了她许久的陶瑾植对上了视线。
在那一瞬间,乔越并未看清陶瑾植的脸,只是她对那双似水含情的眼睛有着深深地感触。人人都说一见钟情,想必这第一眼看到的也是眼睛吧,感觉到自己这儿十九年来一直安安分分的心,就在对视的那一刻,突然就造反了,扑通扑通地直乱跳。一紧张,脚下的步伐就乱了,越走越快,也不担心脚下会被长长的裙摆绊倒了,只想着赶紧冷静下来。
陈齐见乔越似落荒而逃,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怎么把人家姑娘吓成了这幅模样?刚准备想问下陶瑾植自己究竟哪里没做好,结果一回头,发现陶瑾植像是被抽离了神似的,眼神呆呆望着乔越离开的方向。
这家伙,怎么人家在的时候不说话?现在是不是想搭讪却发现人家跑了?啧啧啧,都说情商与颜值成同比,自己自然就是这种上天眷顾的多情美郎,只是,这个陶瑾植好像恰恰相反。
“别看了,”陈齐,拍了拍陶瑾植的肩,“人家都跑了,瞧被你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