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诀忽地拉起倾霏随意下放的纤手,在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之时贴放到了心脏处。倾霏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后欲挣脱,然而她的力气又岂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男子的大,几度无功,她便放弃了挣扎,仰头对上安诀含笑的兰眸,脸色无漪。
“放开。”声音依旧是清婉平静。
安诀也不理会,继续说道:“感受到了麽?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倾霏按捺着心头的恼意和莫名的涌动,泛着那依旧淡静的星眸缓语:“感受不到。”
安诀也不气馁,依旧握着那双柔手,邪雅着:“那你可以再感受久一点,看我跟你的心是不是跳的一样快?”
倾霏暗叹,看来这个人的痞气又犯了!她再次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还是徒劳无功,而他嘴角的那抹魅笑却加深了许多。倾霏无奈,此刻心头略过了一丝灵闪,星眸浅浅的泛着,她左手拈起一根梨针,朝近在身前的安诀弹去,他们近在咫尺,安诀届时闷哼了一声,倾霏终于趁空挣开了束缚。
安诀自腹部拔出了倾霏刚发出的那根梨针,墨兰色的眼眸淡淡的覆上一层雾色,玉雅的声音迟疑道:“你练梨针?”
倾霏轻点了点头。
“真不像你。”
安诀这句话似开玩笑又似在陈述。倾霏不解,只见安诀执起梨针,掌心朝上曲指往外一弹,那枚梨针就驰若无形般不见了影子,只是院子的那个假山上又多了一处细孔,透着微弱渊深的光似有若无。那样透石凿壁的力道,梨针应该在穿过假山的那一瞬间化作了粉末,这便是‘杀人于无形’啊,倾霏不禁心头一颤,星眸转望安诀,发出的声音却是加深了几分力道。
“你练得,到底是什么武功?”
在倾霏的记忆里,安诀从未对她展露过自己的武功,纵使是青荣山竹林的那一次,他亦是在她毫不知情下夺得的玉蜻蜓,他的轻功,内力,暗器皆这般厉害!倾霏的震撼之色久久没能退去,她望了望假山上的那个针孔,才觉得原来‘暗器’真的可以这般让人讳莫如深,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安诀刚刚说的‘真不像你’那句话的意思,因为,她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所以他说不像她。半响,安诀笑了笑,玉雅道:“和你的差不多。”
其实安诀练的武功确实和别人的差不多,轻功、内功、剑、暗器,都是这些。只是他练得比别人都厉害而已,他只有二十岁,但他的武功到底如何,应该没有人全然知道,只是有人偶尔看到几成,那人便会震撼不已,像倾霏这般,有的或许更甚。
倾霏很想对安诀说,你是从天上来的吗?不然怎会尽能人所不能!但这些都掩落在了她逐渐恢复的平静下。
少顷,安诀推开了身前的门,朝倾霏道:“进来。”
倾霏随后而入,入目的是宽敞的屋子摆满了朱色的箱子,有些还用红布遮住。
“这些都是嫁妆?”倾霏问。
“对,从蓝月国而来的嫁妆。”
“蓝月国的国王果然疼爱月色公主。”
“自然是···”
“四皇子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
倾霏询问,只见安诀缓缓走近了一匹红布遮盖的书案前。倾霏投予疑惑的目光,安诀扬手一掀,出现了一架紫檀古琴,它在华灯的映照下浅浅发着木润光泽,这必是因为主人经常弹奏的原因。
只是倾霏看见那架古琴时却浑身一震,那是一股连那个淡然女子都无法控制的触动!星眸亦从看到那架古琴起就失了颜色,纤长卷曲的睫毛没有再扑闪,那张染着淡淡胭脂的脸迅速退去了血色,不属于她的脂红如悬空漂浮般没有情感,本就如雪的容颜几欲透明,她仿佛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被抽去了灵魂和血液,只余源源不断的冰凉往她干涸的血管注入,但却找不回那抹散乱的灵魂,只剩摇摇欲坠的一具柔躯,没有了生气,却不知是什么在支撑着她一直站着。安诀不自觉的眯起了兰眸,眼底藏着深深的暗色,他此刻很想朝眼前的那抹紫衣走去,想用自己温度唤回她的一丝气息,然他却看到了那双星眸缓缓笼上雾气,悲伤淹没了那两处浅泽角落,她的全身只余这一处是活着的。她竟哭了,她是那样坚强的女子,然而她竟用眼泪唤回了她所有的生气,两滴水色往脚下重重坠落。她举步维艰的朝安诀走去,却没有望他,只是倾尽所有去看那架紫檀古琴,她在他身前缓缓蹲下。安诀的目光落在了倾霏披散在背如瀑的长发,襦裙上的一条淡紫罗纱蜿蜒至他的脚上,美得让他挪不开步伐。
倾霏的手轻颤着向古琴伸去,仿佛每前进一寸都是艰难,她轻柔的抚摸着那架古琴,仿佛那就是条脆弱的生命,她倍感珍惜。泪水时不时的滴落在她白皙如透的手上,有的滴落在了古琴处,琴弦把她坠落的泪分成了几瓣,顿时四洒。她一慌,连忙用手去擦拭那架古琴,生怕自己的眼泪的侵染会令它受损,简短了它的寿命。她慌乱的擦拭着,全身颤抖,这可能是莫家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东西了啊,她怎能不去呵护呢?然而,颤抖使得她纤柔的手难以受控,她越擦越慌乱,古琴发出涔涔的声音,她的眼泪越落越多,她发现自己怎么也擦不干,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倾霏低低呢喃。
终于,一只饱含力道的手拉起了蹲在地上茫然无助的倾霏,她在一阵头昏目眩后缓缓的张开了眼,她看见了一个男子的胸膛,紫衣华服,一抹若有若无的兰香令她恢复了不少神色。她推开了安诀的怀抱,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架琴是我莫家的?”
入耳的声音是那么的干涩,不似她原本的清婉如水。安诀怔了怔。
“我查过一些资料,知道莫家最好的琴叫‘风倾’,琴弦透润如丝,琴身如黑玉无暇,音色雅幽明透,弹奏哀婉的曲子给人一种曲未成而情已深之感。弹奏优美的曲调让人心旷神怡,心情畅快。我弹过这架琴,所以猜它可能是···”
安诀缓缓说着。
“世人皆道风倾已随七年前莫家那场大火灰飞烟灭了,可你竟相信它就是。”倾霏幽幽道。
“因为世人皆感叹风倾的珍罕,所以我才猜它还留在这个世上。”
“呵呵,你可知它为何叫风倾?”倾霏笑道,只是声音没有一丝的喜悦。
“不知。”安诀答道。
“这把琴集合莫家三代人的心血,它是在我爹爹的手上完成的,所以我爹爹用了娘亲和我的名字为它命名。”
倾霏浅笑依旧,她的神色却让安诀的心隐隐不安。
“真好听。”
“谢谢。”
········
“你可知风倾怎么会在蓝月国?”
“听说是三年前蓝月国的月空王子送给月色公主的生辰贺礼。”
“······”
“倾霏,风倾你可想拿回去?”安诀轻语,只是这句话却令她眼中的雾气再次上笼,她的声音如水透凉。
她问:“可以吗?”
他答:“只要你想。”
安诀不是不知月色公主很喜爱这把古琴,不然她断不会从蓝月国千里迢迢的带来,三年前安诀也从月色口中听过对这把琴的赞叹,只是这把琴对倾霏而言有着‘生命’般的意义,所以只要她点头,他便去问月色公主要,他相信月色公主会给。
“我想。”
“好。”
······
安诀与倾霏再次回到宴厅时,人散的已经差不多了。但,安儒和凤潇潇依然没有走。待安诀与倾霏出来,安儒和凤潇潇向两人迎了上去。
“诀爷···”
“倾霏···”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安儒见倾霏的面色如月苍白,不禁温眸一缩,温语道:“怎么脸色这样白,不舒服吗?”
“我没事,许是着凉了。”
“那快回去休息吧,我改天去看你,好么?”
安儒永远都是这样温柔,倾霏凝眸露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四弟,请你务必要把倾霏照顾好。”安儒转身对安诀说着。
“这个,三哥尽管放心。”
语毕,两人互看着,眼底的神色暗涌。
“来人,转告六皇弟,本皇子和三皇兄先走了”
“是!”
静站在一旁的凤潇潇自叫了一声‘诀爷’后就如空气般没有言语,安诀亦只是看了她两眼,第一眼是她唤他。第二眼是他离开之时点头示意,他的薄唇始终对她未置一语。凤潇潇挽了挽唇,对着那道缓缓离去的背影悲婉一笑,她等的竟是他的无视。
三人出了言仰府,安诀轻扶着倾霏上了马车。凤潇潇出来后安儒还没走,只是看着渐渐消失在夜幕里的马车,眼中的温意犹存。
“三皇子”
“凤小姐”
“还不回府吗?”
“准备回了,你呢?”
“我也是。”
语毕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上了各自的马车。
夜凉如水,把春夜的温暖渐渐驱进了言仰府内,他们路过一路又一路的风景,却看到了不同人的影子,最后也把自己埋进了黑暗里,等待着那道破晓而来的光亮。
玉鎯丝缠绕的车厢内,倾霏渐渐恢复了一贯的神色,想了许久后终于启唇道:“我想知道玉蜻蜓和你的关系。”
安诀兰眸扫过她的脸色,半响才回。
“明日来我书房。”
······
烛高灯红鸾对舞,帐前华栋燕双栖···
热闹了一日的言仰府终于安静了下来,安言走至月色面前,却不知该干什么,只是静静站着,透着沉稳而让人舒服的气息。月色仰头,对他柔然一笑。
“公主···”安言心头一颤,低喊了一声。
“我们既已拜堂,夫君何不喊我的名字。”
安言怔了怔,未料月色会在这红鸾锦帐前如此的神情自若。
“月色···”
“夫君可否先把我的凤冠卸下,戴了一日,很是沉。”
安言这才想起,笑道:“好。”
凤冠摘下,珠帘撤去,连同她的三千青丝一起全部卸下,那一瞬间,安言看着跟前的女子失了神。其实在安言进来前他就对月色的容颜做好的心理准备,他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倾国倾城’,然到了此刻,凤冠卸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倾国倾城。
“夫君?”
“夫君?”
月色连唤了两声安言才回过神来。
“额?”
“你···”
安言顿时脸一红,旋即说道:“我们喝交杯酒吧。”
“额。”
红袖相缠,两人合卺,半响,锦杯已空。安言至鸳鸯枕处取出了那个暗金色的雕花木盒,他缓缓打开,取出了那个他刻意让人打造的半月珠钗,对身旁的月色道:“月色,这个是半月珠钗,是我送予你的成亲礼物,不知你是否喜欢。”
安言沉静的声音含着温柔,月色接过,澈玉和蓝睛晶在红烛下盈泽和美,她想这应该是他花了不少心思的吧,半月朱钗,半月是她,蓝睛晶是她的国家。他是要她远嫁到这异国他乡后依旧有个家,月色的心涌过阵阵感动,终,露出一抹美丽的笑。
“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夫君。”
安言这才笑了,眸中透着喜悦和温暖,这让他英俊的面容愈加的好看。
喜帐缓缓放下,两人和衣而眠,安言拉着月色的手,自然而轻柔。月色闭目挽唇,那份美渗透红帐的每一处角落,从此,两颗心慢慢的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