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外景。
所有的随行工作人员包括两位主持人还有一些不相干的人都把自己包裹在舒适的御寒衣物里面。
除了吃苦耐劳的摄像大哥跟他的助理在陪着两位主持人一起感受室外那提神醒脑的冷空气外,其他所有人都舒适地坐在节目组配置的温暖的面包车里。
其中就包括了,那位不请自来的邵大爷。
而且因为人家是投资方+合伙人,一路上剧组人员对他的态度简直可以用屁滚尿流来形容。
从白黎现在的角度可以无比清晰地看着邵钧天正无比泰然地接过某个工作人员一脸谄媚送过来的保温杯……里面可能是御寒的茶水补汤之类的东西。然后白黎内心无限凄凉地打开了手中干瘪轻盈的线索袋。
里面飘出一张方形的白色纸条,上书两个从狗爬程度来看极有可能是导演亲手杰作的大字。
——菠萝。
白黎:“……”
刘小梅有着非常合理的想法:“也许是让我们找水果店?”而白黎则进行了更加简单粗暴并且充满嘲意的精加工——“然后让我们把店里所有的菠萝一个个切开找到那传说中的下一条线索?”
对这种节目流程显然心知肚明的刘小梅淡定地拍拍他肩膀:“放轻松,导演不会让我们浪费多少时间在□□上的。就算是真人秀,剧情不紧凑没进展也会掉收视率。”
好吧,白黎收敛下心情环顾四周,忽然眼前一亮:“嘿,看那里!”
十足路口的左侧路边高高矗立着一个两米来长的菠萝形状的广告牌。上面印着一位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在她的照片下方有一句醒目的广告语“你值得拥有。”
“我们确实值得拥有。”说这话的时候刘小梅的眼神专注在被固定在广告牌顶端,那个随风摆动的纸袋上面。
广告牌的边缘就像是要像每一个看到它的路人昭示它的年代有多么久远似的布满了令人难以下手的铜锈。
白黎自嘲地想等节目播出的时候,这个地方一定是插入一段广告并且来一场“你认为主持人们会如何解决这种困境”的短信互动。
不过他们恐怕要让所有期待奖品的人失望了。
两位主持人站在广告牌下,对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仿佛心有灵犀一点通地,白黎干脆利落地屈下膝盖,单膝跪在地上,刘小梅提着裙子倒退几步后加速助跑一路踩上他的膝盖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夸张地弹跳起来,一抬手就摘下了那在风中高高飘荡的信封。
刘小梅落地之后跟白黎合作默契地对了个掌,转头二人就看到摄像师那一脸目瞪口呆的蠢脸。
摄像师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张的能塞进鸡蛋的下巴合起来,喃喃解释说:“其实……我们准备了一个梯子就在那边拐角……”
过程不重要,结果对了就行。
白黎接过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里面是他们需要去的下一个目的地以及前往那里的车钱。
还有一个需要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才能打开的小纸袋。
出租车上,摄像机总算不用如影随形地对准他们,刘小梅动作恰到好处地伸展了一下肢体,半响蹦出一句:“老了。”
白黎:“……啊?”
刘小梅继续活动肩膀,一脸缅怀当年的表情:“早知道刚才应该你去跳我来托着你。”
白黎:“……那节目播出之后我会被你的粉在天涯微博黑到死的。”而且如果是他来的话,根本不需要人托举。
刘小梅没接下他的话,自顾自说:“我的功夫是我养母传授给我的,她本身没有子女,把我从福利院领回去也仅仅只是在习武方面对我非常严苛……我猜她可能是有生育方面的问题,只是想找个人把武功传下去,”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口吻非常轻描淡写,就好像故事中所有的角色都跟她没有多大的瓜葛。
“所以我的学业并不好,并且因为习武经常遍体鳞伤。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她因病去世,我也就不读书了。虽然想自己出社会谋生活,但是我除了功夫什么也不会,那种走投无路的境地里,我遇到一个人。”刘小梅顿了顿,语气认真了起来,态度从说一个故事转变成回忆,“他问我,你要不要来做演员。”
白黎曾经在宋凯文的督促下做过有关于刘小梅的功课。
他立刻开口问道:“是你的成名作《浪子回头》?”
刘小梅噗地笑出声:“怎么可能,我刚入行才十几岁,空有一腔热情却没有半点演技,就只能演一些没有台词,但是有很多动作戏的角色。”她眨眨眼,“简称龙套。”
“我从最底层的替身和龙套开始做起,每天奔波在影视城里跌打的浑身青紫,就这样过了两年,我收到了《浪子回头》的剧本。”
白黎:“……”
刘小梅:“我当时没有想过这个剧本的来历,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全部的家当奔向片场……去拍我生命中第一部以我为主角的电影。”
当时刘小梅的全部家当,就只有一些跌打伤药,一包洗了又洗的换洗衣物,几张都不需要用钱包把它们装起来的钞票,跟其他一些琐碎的日常用品。
她灰头土脸的赶到片场,本来以为她还是会演龙套,或者特技。
然后整个剧组的人告诉她,要让她演主角。
白黎想象不到刘小梅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怎么样的心情,这时现任影后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包摔了,往地上一趴说老娘为了拍戏把房子都退了,如果这个是整人节目的话你们得负责我接下来三个月的食宿。”
白黎:“……”
刘小梅面不改色心不跳:“其实我是欠了三个月房租连夜从房东家逃跑的。”
白黎:“………………”
最后导演哭笑不得的告诉趴在地上一脸赖皮相的刘小梅说这不是个玩笑,最后把合约拿到她面前才最终让这位未来的影后小姐从地上爬了起来,红着脸跟每一个被她惊悚到了的工作人员鞠躬道歉。
演完这部电影,她就红了。
白黎心悦诚服地对这个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痕迹,但却是另一种意义上饱经风霜的优雅女人:“小梅姐,你真厉害。”
虽然作为一个故事不过短短的几句话,但其中的千滋百味艰难汗水白黎觉得仅仅只是作为旁听者的自己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
他顺便询问了一下刘小梅有没有其他门派传人的消息,刘小梅摇头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出租车行驶到目的地,白黎打开车门正准备重新迎接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刘小梅冷不丁在他背后说道:“噢对啦,忘了告诉你当初问我要不要做演员的,跟后来给我寄剧本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白黎转过头,其实刚才在听故事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的人选。他小幅度地转动自己的头颅,把视线落在那不远处紧跟在出租车后的节目组面包车里……但因为实在是过于荒诞,所以一经出现在脑海就被他随意地打消了。
刘小梅:“就是邵钧天。”
白黎:“……”
他转过脸盯着年过三十却依然保养得比实际年龄小上十岁的影后小姐,再重新回头去看后面车上被遮挡在挡风玻璃跟前排座椅后的邵姓大爷。就算视线所及的地方男人的身躯都被各种东西堆叠遮挡起来,但少年依然可以感受到来自车座背后那存在感强烈到与他相撞在一起的灼热视线。
是的,灼热。
说不清是他自己产生幻觉还是怎样,那都不知道有没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令他的皮肤产生了一种不自在的发烫感。
白黎显得有些落荒而逃地合上了车门,脑筋艰难地运转起来。
如果他的数学和记忆都没有出错。邵钧天至少要比刘小梅小上五六岁。
那么无论用什么方法计算,从逻辑合理的角度来看,刘小梅口中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如今的邵大爷还只是个未成年……不对,是个恐怕连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白黎:“……”
好吧,如果他再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代的我国少年儿童难道不应该刻苦耐劳地完成他们的义务教育,同时熊天熊地的享受他们不需要负任何社会成人责任的未成年生活?
给人寄剧本,挖掘演艺新人拍电影这是哪个次元的少年儿童该干的事情哟?
白黎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有点转不过弯。
不过眼下情形由不得他多想,刘小梅从另一边下车,打开了装有线索的小纸袋,发现他们接下来需要做的是向行人打听一家叫做‘时光’的旧货行的所在。
就像是个冒险探索类游戏,但他们却在这个关卡却遇到了预想不到的麻烦。
刘小梅走上大街试图跟行人问路,却被人认出了影后身份。
其实很难不被人认出来好吗?
白黎默默无语地盯着紧跟在他们身后那显眼无比的摄像机,眼看刘小梅被一个个热情的路人粉丝包围起来,求合影求签名求拉小手,还试图录音录视频求跟随。
气氛热烈场面逐渐不受控制。
最后节目组不得不赶紧把刘小梅带回车里,让辨识度没有她高的白黎出去找人问路。
在白黎独自一人站在马路上拉住行人耐心询问下一条线索所在的时候。
车里的两个养眼程度都各自甩开方元百里内各种生物几条大街的一男一女开始了旁若无人的对话。
邵钧天:“都告诉他了?”
刘小梅:“嗯哪。”
邵钧天:“你没有多说什么吧?”
刘小梅笑眯眯:“当然没有,我只是告诉他我的功夫是养母教的,除此之外没有见过任何她的同门之类的存在,而她多年前也已经去世了。”
所以找寻其他七秀传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邵钧天满意地勾起唇角。
车上的其他人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但从邵钧天的态度和缓缓扫过他们的冰冷眼神来看,这些话他们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
于是在这群人一个个不是低头看鞋带,就是闭眼装睡着的环境里,只有坐在最后排的叶良,在所有人都不曾留意的角度,对着邵钧天所在的方向无声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