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在民间的威望很高,虽然并未有府上什么人欺压百姓或是恃强凌弱的传闻,但看着眼前的朱红大门,以及黑夜下门口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已经在门前长街徘徊了半刻钟的乞丐小乙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去。
府门前自然是有家丁护院在的,他们就在正门前,也早就看到了那从街口慢腾腾挪到府外长街,然后在街边犹豫不走,仿佛是要过来的乞丐。
他们是苏府的人,府上的规矩便有不可以貌取人,即便是乞丐,他们也不会流露出什么不屑或是蔑视。只是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免得这人做出什么失礼之举。
过了半晌,乞丐小乙抓了抓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目光坚了坚,朝府前过去。
“止步!”有护卫上前,将其拦在台阶下。
“我,我受人所托,有要事。”小乙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有些磕绊。
无他,对方明明只是一护院下人,可这穿的却光鲜,而且这所透出的气势也远比他以前所见的家丁要强出太多,有一股彪悍。
“要事?”这护卫皱眉,“受何人所托?”
“一个雕玉的师傅。”小乙想了想,连忙道:“他说让我来找管家苏福和大公子。”
苏福是将军府的管家,除了处理府上的事物,自然还包括对外的一应事宜,这在京城不是秘密。
这护卫见他说的认真笃定,一时也辨不出真假,不过左右是个一看就不懂武功的乞丐,也无甚威胁。
他摆摆手,道:“在这等着,要是谎报或是无故来生事端,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小乙缩了缩脖子,一脸讪笑。
苏福向来睡的很早,却从不睡死,一点响动便会醒过来。
此时,门房外有人轻轻敲门,请示几声,他便披了衣衫出去。
“谁找我啊?”
府门外,苏福背着手,看着台阶下的乞丐,有些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乙当然不会觉得眼前这就是个普通的门房老头儿,当即学着那些读书人般作揖行礼。
苏福摆手,“有话便说。”
本来是传话,可小乙下意识便将如何遇到郎仁,及他所交付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说的很细,说的他有些口渴。
苏福本来并不在意,可越听越觉得不对,脸色也凝重下来,听完后,他便吩咐左右去请大公子苏清过来。
苏清这几日都未出府喝酒,因为自家弟弟出远门儿了,上几次带了苏澈去喝花酒,虽然总有意外发生,却是更惊险刺激。现在一个人了,再去喝酒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很是不得劲。
所以,他便多了时间去陪儿子苏晴朗,反倒跟妻子红素的关系有所缓和。
这个时辰,苏晴朗也早早睡下了,夫妻俩的情绪也是到了,本打算做些什么,可院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然后便有人敲门。
苏清自然是装死,一声不应。
但门外那人敲了敲门后,竟是直接喊道:“大少爷,苏管家让您去府前,说是有人找。”
“福伯找你,肯定是有事。”红素轻声道:“你快去吧。”
“大爷的,这么晚了,来找我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不去。”苏清看着身下的人,轻笑道:“咱们还得……”
“大少爷,您听得见吗?”门外,那护卫又在吆喝。
苏清很是不悦,红素推了他一把。
“府上的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苏清哼唧着穿着衣服,“都是以前子衿给惯的。”
他听得门口那家伙还在倔强地敲门,当即怒了,喝道:“听着了,你再敲门就滚去打扫茅房!”
门外这才安静下来。
……
苏清披着氅衣,在房里兴致很高,这么晚了还不觉得什么,可这一到了外面,步子一迈,风一吹,便哈欠连连,困了。
“福伯。”他跟站在门口的苏福打了个招呼,可睁眼一瞧,却发现苏福脸色沉着,凝重万分,好似在想什么要紧事。
苏清心下一跳,这困意也少了几分,然后,他便看到了那台阶下的乞丐。
“就是你找我?”他问道。
乞丐小乙连连点头,拱拱手,“您就是苏大少爷吧?”
“说吧,什么事儿?”苏清点点头。
小乙便将郎仁嘱托的话说了一遍。
“雕玉的师傅?什么玩意儿?”苏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个。”还好这小乙不蠢,连忙将脖子上挂的玉解了,想递过来,但没敢踏上那台阶。
苏清目光一凝,“这玉?”
“是那人给我的。”小乙老实道。
“郎仁。”苏清低语一声,一下将这人和雕玉师傅串联了起来。
“你说他浑身湿着,衣服还破了?”他问道。
“对,看着都脱力了,不过大少爷放心,小的让他在我那地儿歇了。”小乙讨好一笑。
苏清沉吟片刻,脸色变了,他连忙看向苏福,道:“大事不妙!”
苏福此前只是一个追随苏家两代人南征北战的老卒的直觉怀疑,现在一见苏清模样,连忙道:“去找将军!”
两人再不多话,便朝府中跑去。
“哎。”那乞丐小乙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什么来,只是眼里有些失望。
“你先等着吧,少不了你的好处。”门口一护卫见此,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了句。
小乙眼神一亮,搓着手便在台阶下坐了。
……
“北边的狼,你们怀疑是北燕贼子?”
书房里,苏福给苏定远沏了杯茶,后者吹着热气,问道。
苏清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道:“那玉我认得,是阿澈送给郎仁的玉石,那是块切下的角料,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他提起这玉,就是想让那乞丐来取信任,证明这消息是他传来的。”
“郎仁今夜和包文焕、姚子谦去了城外画舫,他们肯定是出事儿了。”苏清一脸急切。
苏福道:“众所周知,北燕人素为军方所称狼崽子,这是蔑称也是一种惧怕。”
“你不认为是有人入城?”苏定远起身,已经在穿外衣了。
苏福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苏清,还是道:“当前形势虽千钧一发,可玉龙关依旧相拒北燕大军。”
苏定远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而别看他现在平静淡定,可事实上,心底同样已经沉了下去。
如果真有狼入城,那唯一能说明的,便是玉龙关破了,且消息未曾传过来。
他这位统帅被困京城,犹如猛虎在牢,苍龙被缚,断绝了耳目,更被斩断了爪牙。
“披甲。”苏定远深吸口气,抬脚出了书房。
苏福眼底一惊,一息后连忙跟了上去。
苏清抓着头发,他总觉得听明白了什么,可总感觉有层纱雾挡着,让他半知半解,很是烦闷。
而且,父亲自回京已有近二十年,从未带甲,今夜为何要披甲?
他想干嘛?还是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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