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红花城(萨夫兰布鲁)是位于土耳其安纳托利亚中部的城镇,离原来的首都安卡拉约两百公里。老城区的鄂图曼时期的房屋和建筑都被完整的保留下来。1994年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名录。
中午,我们到了番红花城。汽车驶进这座古城,柏油路变窄,沿坡曲曲弯弯,上上下下,由这条主路向四周辐射的是一个个胡同,胡同里铺着青石板,两边的房子非常古朴。房子多为两层,木墙筋,缓坡顶上覆盖着红色的瓦,土黄色的墙体上嵌着往外推的原色木窗,厚重的木门里偶尔会探出忽闪着大眼睛的孩子脸,好有意思的小城。
我们在一所房子前停下来,大家沿着室外的台阶上到二层平台,平台上搭着天棚,每个餐桌四周都是一圈坐榻,我们的午餐就安排在这里。午餐还是烤肉和蔬菜沙拉,我更感兴趣的是这里的房子,草草吃了几口,我就和文力出来溜达了。
我俩信步走进一条狭窄的胡同,没走几步则是比较开阔的地方,没什么住家,只有一个柴房,外面放着农具和两个废旧的车轱辘。再往前走,百米以外的坡上居然有一棵高大的杉树,衫树遮蔽着下面一所很有味道的小房子,屋外平台上有个小小的泳池和几把桌椅。我和文力不由自主走进院子,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迎了出来,我俩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致歉。老太太示意我们坐下,我们语言完全不通,只用英语夸着房子漂亮并伸出大拇哥以示赞赏。这时另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端出两杯红茶和一些小食品,红茶清亮亮的,小吃是用手指宽的苇叶裹着的糯米肉粽。我和文力喝着茶吃着点心,除了一个劲点头,就会说“good,good!”这一“good”不要紧,老太太们又要进去端东西,我俩赶紧起身,说着时间紧要集合的话,一边像日本人似的不断鞠躬,一边拔脚回撤。俩老太太一直目送着我们,我想,若是我提出参观她们的家,那两个老人也一定不会拒绝。
跟大家集合后,导游陆菲带我们登上番红花城的制高点——一个瞭望台,从这里可以俯瞰全城。这是一个建在高坡上的袖珍花园,一段短墙遮护着游人的安全。一所凉亭里有座椅,既能观景还可品茶,是个很浪漫的地方。俯瞰远方,番红花全城尽收眼底,高低错落的红顶小房子遍布满坡,清真寺的宣礼塔昂然鹤立,那些拱顶之下是土耳其浴室,天空无比晴朗,白云点缀其中,小城绿树成荫,传达着宁静安适的氛围。
番红花城,因盛产药材红花而得名。18-19世纪,由于这座小城位于商贸的交通要道,城镇中富裕的居民开始修建豪宅,至今才有如此数量庞大的住宅保留了下来。19世纪,约有20%的番红花城居民是土耳其的希腊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他们的后代大多迁移至希腊。
下了瞭望台,陆菲带我们在小镇上走了一段路,然后来到一个院落,房檐上横出一组铁艺,挂着hotel的牌子,这就是我们今天要“民宿”的人家。
大门厚重而老旧,推时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这声音把我们带进了通往鄂图曼时期的时光隧道。楼梯和脚下的地板也同样“吱扭吱扭”,地板上铺满了地毯,并非一整块,拐角处是拼接的小块。上得楼来是一个大厅,当中一个木头案子,靠窗是一排坐榻,坐榻上方有两扇窄长的木窗,窗外绿树荫荫。
卧室有三间,我和生生一间,刘盾二苗住隔壁,田小蕙和郭燕在对门。卧室并排放着两张床,犄角有一个简易的卫生间。房屋虽然经过修缮和装饰,但还是明显带着岁月的痕迹。想想这所一百多年高龄的房子,住过几代人啊,他们就在此休养生息,养儿育女,那些先人恐怕想不到多少年后,一些不远万里的外国人会住进他们家的老宅子……
很快一阵叽叽嘎嘎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循声去往对门,田小蕙和郭燕倒在床上乐得直咳嗽。田小蕙让我猜猜她们的卫生间在哪里?我环顾四周,两小一大三张床放得横七竖八,中间有个床头柜,贴床一个壁橱半掩着门……我疑惑地问:“没有啊,莫非在外面?”田小蕙嘴里伴着音乐夸张地拉开壁橱门——请看!妈耶,跨进柜门往下一尺许,有块一平米见方的小地儿,卧着一个蹲坑,立着一个脸盆。田小蕙兴冲冲地描绘,就我这老寒腿,每次得翻墙进去,上完厕所,站在半腰高的柜子里呼救,叫燕儿来拉我出去。郭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听见叫喊一回头,小蕙像英国女王检阅似的在“包厢”里正冲她招手呢。燕儿往外没拽好,小蕙一下子趴在炕上,尽失女王风范……番红花城的老宅子与我们到底隔着年代,隔着年代的体验就成了行为艺术。
安顿好行李,我们三三两两结伴出了门,很快就分别融进了这座小城。小城街道不分南北,沿坡顺势伸展,而房子却是沿路而建,不管怎么建,百路归一,都归到小镇的清真寺前,形成“千流入海”的格局。
我们沿着一条胡同随意地漫步,阳光斜映在青石板上,很有质感,人的影子变得很长,也很慵懒,我们放松得就剩下了舒服。
有的胡同里都是住家儿,各种门楣台阶都不一样,这家门前鲜花盛开,那家墙头爬出青藤。这让我想起北京的胡同,各家基本大同,但小异却很能看出端倪,从门楣、门墩、门槛、门洞和门上的对联都能看出这家的风范。番红花城也是一样,细心品味甚至能猜出这家的人口有多少,主人的性别与风格……
还有的胡同路边皆是小店,出售各种旅游纪念品:金银饰品,铜雕人马,旋转舞磁人,竹编动物,编织小包,冰箱贴,钥匙坠应有尽有。还有卖服装、药材、杂货、果菜和各种食品的,其中糖果和蜜饯类的吃食很突出。土耳其东北部日照时间长,早晚温差大,所以水果生长慢,但也特别饱满特别甜,相应的干果蜜饯也很出色。
我们就在小街上慢慢地转悠着,浏览着。小城不大,我们一会碰见一组熟人,一会碰见一组熟人,大家有的手里提着东西,有的空着手,而闲适之情都是一样的,见面相视一笑,然后分头前行,最后我们都在清真寺前聚了齐。清真寺位居小城中心,既是做礼拜的地方,也是小镇“社交”的场所。小广场上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闲闲地说着什么,无非是今天的天气,他家的饭食,你家的孩子,我见到的趣事……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对于大都市的人们已是一种奢侈,也是一种追求。网上新词汇之一叫做“穷忙族”,指的是80%的精力忙于工作,余下20%的精力也被生活冲击得七零八碎的人群。这种人占中国人的40%,也就是每10个人就有4个“穷忙族”。努力改变这种现状的是一些被网上定义为“悠客”的人,指的是某些成功人士,他们毅然放弃自己的工作和社会地位,退出社会舞台,潜心做自己愿意干的事——旅行、艺术、居家或什么都不干。我们常说,人的紧张源于没有安全感,可土耳其也是饱经战乱的国家,如今也是危机四伏,并不比中国更富裕,但人们还是有着一种从容。这种知足常乐,缺少竞争意识的生活态度到底该不该提倡呢?
晚上,各路倦鸟终于回巢,我们在一层的餐厅吃饭。长长的桌子大家团团而坐,吃着聊着热闹非凡。大家提议让郭旋唱个歌,她老人家很久不亮歌喉了,除了拿糖的因素还经常借口没有唱一曲的环境,还是拿糖!今天赶上她老人家高兴,破喉高歌了一曲美声的《我爱你中国》,直唱得我们震耳欲聋,热血沸腾,自然也掌声不断。趁着热乎劲,大家又起哄让田梅跳一段广场舞。据田梅讲,社区组织退休老太太们唱歌跳舞,那曲目和动作全北京都一样,所以很方便各社区的老太太们互相切磋。田梅大大方方地来了一段《麦浪滚滚》,她的动作很规范,左手叉腰右手上举摇摆,做麦田丰收状;然后往前一步弯腰抱一捆麦子,再后退一步撒手扔了麦子,看得出是收庄稼,因为动作很形象具体。至于为什么跟狗熊掰棒子似的捡了麦子又扔,就不得而知了。田梅的《麦浪滚滚》引得众看客纷纷下了座位,椅子往后挪挪,就把餐厅变成了搂麦子扔麦子的田间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