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肾虚的少年还是被老城主送到了老中医东壁先生的药铺里学习药理。
药铺在北街左边中间路段,门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只是一年到头都会摆出一些木筛子,上面摆着一些各种各样的药草。
迷城的人对这药铺都有种莫名的畏惧,就连路过时,大多都是走对门私塾门口,因为药铺里除了有各种神秘的药草外,还有不少奇奇怪怪的虫子,大部分来看病的人都或多或少被虫子咬过,而且被咬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就一个字,疼,浑身都疼,连下体都跟着疼。
因为太疼,所以病人们基本都是走着进来,抬着出去,吃过亏的人都对这个小房子有心理阴影,路过都是敬而远之。
老中医城里人都称他为东壁先生,东壁先生平时也不出门,成天在自家后院不露脸,大家便只能看到每天晒药草的药童太史阴,太史阴比天雨要小上两岁,是个哑巴,每天都是从家里到私塾,私塾到药铺,三点一线,晒完药草便在地上数蚂蚁。
对于天雨的到来,老中医并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多了个药童,扔给他一本《药经》让他自行参悟,每天跟着晒药,煎药,与之前的太史阴一般,只能在前院做事。
在药铺呆了多日之后,天雨才发现,原来太史阴数的并非是外人口中的蚂蚁,而是药铺专门豢养的蛊虫,一群蛊虫在太史阴的指引下排兵布阵互相啃食,对于他能与蛊虫交流的特殊能力,天雨既好奇,又羡慕。
每当他问起关于蛊虫的事情,太史阴都是报以一个成熟男人的神秘微笑,缄默不言。
久而久之,天雨也不与他说话,只是静静的翻看《药经》,晒完药便去南街东郭先生铺子门口转一圈,看看东郭先生会不会找他比嘘嘘,金色铜钱的诱惑力还是很强的。
一来二去之后,便与隔壁画师的徒弟赵庆熟络了起来,赵庆大他两岁,画画功夫极其了得,不管是什么物件,在他手里都能画的栩栩如生,可谓是神乎其技。
更让天雨羡慕的是他那一手雕刻小人的功夫,刻出来的小人犹如真人,炯炯有神,对于天雨的一些疑问也是颇有耐心的一点点为他解惑。
赵庆的师傅长康先生平时主要工作便是给迷城的遗民画画遗像,不过在天雨来到迷城的第二天,老画师便不知因为何事离开了迷城,去向不明。
师傅虽然不在,赵庆却极为自律,一日一画,一旬一刻,从不偷懒,在闲暇之余教天雨画画刻小人,二人乐趣繁多,相处的很好,赵庆有空也会来猪肉铺坐坐。
不知不觉,九年便过去了,天雨十七岁。
新一代的成长给迷城带来了很大的活力,二小苗、天晴还有屠夫家的小桃花都成了一个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三人联手俨然成了城里姑娘派的大小头目。
不过,在他十五岁那年,铁匠小二叔和屠夫师傅却突然在一个夜晚结伴离开了迷城,一句话也没给他留下,从那天起,天雨便独自承担起了迷城的杀猪打铁重任,凌晨杀猪,上午晒药,下午打铁,晚上则是陪着几个妹妹在城里转悠。
而小桃花则承担起了养灵猪的重任,在迷城,养灵猪靠的是一种驭兽古术,整个迷城也只有屠夫和桃花姑娘会这种驭兽古术,屠夫曾多次有心教他,奈何体质不一样,因为无法汲取迷城的特殊灵气而放弃。
不过好在他勤快,倒是学到了六成的屠夫刀法,屠夫的刀法没有什么很大讲究,就是一个字,快,准,狠。
今天是六月初一,老槐树上发出的银光渐渐变亮,天雨、天晴、桃花姑娘还有二小苗四人坐在猪肉铺的大门口,静静的等待着各家各户来领这一旬的猪肉。
桃花坐在长条板凳的左侧,二小苗坐在右侧,天晴则是慵懒的趴在他的背上,将他的头发左边打个结,右边打个结,俨然是在扎辫子,不过这辫子扎的着实不怎么好看,咋一看跟个没成型的鸟窝似的,跟天雨帮她扎的辫子比起来,可以说是不堪入目了。
三人当中,数桃花姑娘最为丰腴,二小苗则是一身劲装,英气逼人。
最先来领肉的是画师的弟子赵庆,这是天雨早先就跟他约好的,早点来分点好肉,也免得人多的时候落人口实。
“三位姑娘早,师弟早,桃花姑娘今天穿的真漂亮,这是我前几日做的一幅画,还请收下。”,赵庆来到铺子前,将一卷画轴递了过来,不过桃花姑娘却坐在长凳上不为所动,天雨忙将画轴接下,放到了她的身边,顺手暗自扯了扯她的裙角。
这才让坐在长凳上的桃花姑娘勉强回了个微笑,赵庆面色平静,风度翩翩的回了一礼,接过天雨手中的肉包裹,洒脱离去。
当他回到画坊后,脸色突然急转直下,怒火冲天而起,狠狠的将天雨特意分给他的肉包砸在了墙上,双拳紧握,气喘如牛。
“凭什么!我赵庆哪里不对,为什么不喜欢我!啊!你就是个杀猪贩的女儿,凭什么瞧不起我赵庆!”,怒吼之中,桌上那副画临摹了半个月的山水画被他撕了个粉碎。
天雨将赵庆送的画轴摊开看了看,只见画中一名长裙少女撑伞漫步于桃花树下,不是仙女,胜似仙女,画中之人,正是桃花。
“其实赵师兄人挺好的,脾气也好,画画功夫也好。”
桃花姑娘微微一笑,“是的,他是个好人。”
天雨脸色一僵,将画轴卷好,与以前收到的那堆画轴堆放在了一起,“小桃花迟早是要嫁人的,等屠夫叔叔回来了……”
桃花姑娘不悦的瞥了他一眼,“麻烦天雨哥哥以后不要再提赵师兄了,如果别人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那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我按照他的意愿做选择,等我爹回来了,我便让他将你给绑起来,挂到我床头,告诉他你欺负我。”
天雨愣了愣,满是自责的抿嘴道,“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桃花笑意盎然,“没关系。”
天晴和二小苗在一旁撑着下巴咯咯笑不停。
善意的自私,终归是自私,不会因为起始点的善恶而改变。
第二个来的是东郭先生,年老八十的东郭先生脚步如风,老远便能看到他那灿烂的笑容。
“小天,猪鞭呢?快拿出来。”
天雨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瞎爷爷,今儿个杀得是母猪,没得那玩意。”
东郭先生大失所望,接过超大份的猪肉后刚要走,又回头。
叮嘱道,“最近天象有些乱,你们几个不要乱走,都呆在家吧,药铺暂时也不要去了。”
天雨连忙应允。
“呀!哥哥快看,天上有一条缝诶。”,突然天晴从长凳上跳了下来,指着天空大喊道。
东郭先生惊讶的回过头闭着眼看了天晴一眼,随后抬头看天,果然,天空中一条微不可查的狭长缝隙正在渐渐拉长。
他抬着头,往左走了三步,又往右走了三步,手指朝天空比划了几下,肃然开口,“都回去,把门栓好。”
随后便快步往城中小跑了过去。
天雨连忙快步转身将屠夫家的大门嘭的一声从外面拉紧扣上,街道上游荡的几名慢悠悠游荡的老人听到这关门声,瞬间跟打了鸡血一般,一溜烟便没了踪影,不一会,整座迷城中关门声噼啪响起,时隔多年,迷城第二次关门。
天雨随后从砧板下抄出两把狭长的剔骨刀别在了裤头后边的两个小布袋里,牵起桃花和二小苗朝对门铁匠铺疾跑而去,天晴则是一如既往的从台阶上跳到了他的背上,十几年的默契,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