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岚昏睡了许久,梦里她似乎是听见自己身边有两个人一直在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但是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我说,你可不要将这些事情都怪罪在我身上,要不是你当初坐上了皇帝之位,就飘了,疏于防范,让人直接将夫人给劫走了,哪里还能够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聂青和怒视了他一眼,心中也是愤愤然,十分不舒服。
要说他和夫人的关系,那也是铁哥们儿,当初知道这个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在边境的疫情一直耽搁住了,他哪里还能够弄得这么晚了,才回来找人,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么病入膏肓的样子了。
“朕,我没有怪罪于你,只不过,她现在如果按照我的那一套办法来实行的话,我就问你一句,她会不会身体上出现设么症状?”叶铭庭皱眉看他,道:“受到什么刺激,然后就彻底忘记从前,或者结局只会提前出现?”
聂青和看着正躺在床上,呼吸均匀,面容本该是娇美,却在此时泛着苍白的白羽岚,眉头皱的紧紧的,然后他舒了一口气,有些郁郁道:“你说的不错,但是就现在而言,她还没有突发并发症,只不过你的担心是对的,现在我只能给她先开一些药。”
“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这些药给服下,好歹也能够缓一些时间,因为现在的事情对于她的记忆,过于刺激,因而只能让她镇定一下。”聂青和解释道:“你想办法每晚混进去,但是你本人这几天还是不要露面了。”
月上中天,叶铭庭一人坐在院子里,还是睡不着,宫中尚且有很多事情并未处理,而现在的白羽岚,却仍旧是身体抱恙,他已经设定好了几个从前两人一起经历过的场景,让它再现,但是现在却又出现了差错。
叶铭庭猛地一下拔出自己腰间的长枪,随后目光凛冽,在空庭之中,一阵挥舞,剑法凌厉,婉转成漂亮的剑花,他目光沉沉,一招比一招狠厉,几剑击在那庭院之中的树上,破了那大树的枝干,划出一道长痕。
最后他猛地一个使力,那剑便飞了出去,狠狠地扎进了那石桌之上,插进一寸多,石桌开裂。
叶铭庭颓然地坐在石凳上,闭目深呼吸一口,心中郁结仍旧未散,却好了许多。
“现在发泄完了?”聂青和从暗处走了出来,揶揄道:“你现在的样子,这么发狂,可是一点都不像一个运筹帷幄之中的皇帝。”
叶铭庭嘴角咧了咧,自嘲道:“我什么时候都不像个皇帝,初时,我只是为了复仇,做下那么多在暗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将所有的权力拢在自己手中,大权在握,最后得以报仇,将那老皇帝诛杀。”
说着,他的眼睛缓缓睁开,凝视着那一柄插在那石桌之上的剑,目光沉沉,声音有些沙哑道:“后来,我是因为一个人,愿意去为她赴汤蹈火,因为她的心愿,将这天下的百姓都安顿好,从此获得一声仁德的好名声。”
“从始至终,我嘴上说的那些因为苍生的话,不过是口头之上,为了让自己好看一点罢了,而真正让我有动力的那个人,却不曾被上天庇佑,反而要让她遭受那么多的劫难。”他说着,甚至扯开嘴角,又是一声轻嘲。
“何其不公。”
聂青和听完她的话,有一瞬间的沉默,夫人的确是个很好的女人,从前不曾奢望过更多,一直在店铺里做着她自己的本分工作,后来,进了侯府,除了那两个机灵古怪的孩子,夫人的本性,甚至可以说是比一般的男儿,更加心怀天下。
她有时候说出的见解,甚至让他都觉得她,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呢,更遑论叶铭庭,会出现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就算是在兴修水利、经营商铺、玩弄人心之上,那位夫人,恐怕比那些只会口头之上空谈治国的秀才们,更加懂得,如何让一个国家,变得富强。
“是很不公。”他坐在叶铭庭身边的那个石凳上,遥望着这一地如水月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在他的心底上,白羽岚也是他的最好的挚友。
“但是你不能就此放弃,如果就连你都觉得崩溃了,又有什么人,能够来救她呢?”同时,聂青和反驳他道:“你现在只不过是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太过超出你的计划,你一直不喜欢有什么事情超出你的计算,现在夫人让你完全无法掌控,你害怕失去她。”
聂青和一字一句,完全都说在了点子上,让叶铭庭心中也是一抖,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害怕失去他,非常地害怕,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都很是想不开,甚至仅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么一点小磨难,就觉得心头窒闷。
他像是快要在水中溺毙的人,紧紧地抓着唯一的浮木。
“如果她当真是到了最差的那种情况,你会弃她而去么?”聂青和给他倒了一杯酒,声音淡淡的,很是清浅地询问他:“你会么?”
叶铭庭立刻坚定地回应道:“不会!”
即便是在夜色下,他的目光,依旧是没法被这无边的黑夜给掩盖,灼灼生辉。
“我永远不会放弃她,不会弃她于不顾。”
他像是在阐述着什么誓言似的,声音铿锵有力,遥望着那屋中的昏黄灯光,嘴角忽然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所谓呢,只是他还得把握着这一线生机,但好坏不论,只要她能够待在他身边,那就足够了。
白羽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境,和从前那些仅仅只有一个片段的,完全不一样,它像是在讲述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对恋人从相识相知相遇的故事,最后两人历经磨难,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还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夫妻之间分外恩爱。
这和她曾经听过的一个话本子之上的故事,十分相似,她心中有那么几分疑惑,但见着那夫妻之间,恩爱的如胶似漆的样子,又是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终究是没有去追究什么对错,这么温暖的家人,该是多么幸福。
这是头一次,那个梦中的男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衫,正在家中的小湖之上的凉亭里,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眉眼温柔,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蝉在不断地鸣叫。
湖中的锦鲤,围绕在亭子周围,欢快地游动。
那男子忽地轻声笑了一下,步履款款,走到那栏杆处,为那水中的鲤鱼撒了一把饵食进去。
他的声音格外好听,就像是珠玉坠地一般,泠泠然然,清脆的少年音,却又带着一点磁性:“想必你们是在等着夫人给你们投喂饵食,可惜夫人今日出去游园了,倒是不能回来,却将你们养刁了。”
白羽岚听得心头莫名生出来一阵温柔的感觉,像是有一股暖流自心头滑过。
她现在可以断定,这个男子,应该是自己那失忆之前的夫君,叶铭庭,只是她只能在梦中见过他,却不曾记得他在现世之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夫人今日里,倒是回来的迟了,这般时候,我等了都这么久......”他说着,忽然听见身后有银铃一般的笑声,接着是一个女子欢快地冲他跑过去。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却修剪的格外修身,仿佛这样能够让活泼爱动的她,变得更加方便一点,她一见那玄衣男子,便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一把将他抱住,那男子习武多年,身体健壮,被她这么一扑,倒是也丝毫没有往后倒退一步,反倒是稳扎稳打,将人给拥住了。
那女子又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后娇笑一声:“你这人,好生无赖,之前哄骗的我去外面游园,结果是你早就谋划好的。”
那男子挑眉,很是兴味地听着她在絮絮叨叨:“你说,是不是你特意在那儿给我弄了一个惊喜,还让人给我来了一次找谜语?非得让人将我从一个地方,又猜谜去另外一个地方,这才拿到这小玩意儿。”
说着,那穿着烟紫色罩衫的女子,从袖中摸出来一个小盒子,一打开,里头是一块尚未雕刻的翡翠,完完整整的,虽然长得有些像个怪石头,但那晶莹翠绿的颜色,倒是真让白羽岚开了眼界,要找到这么大一块,还是中间毫无瑕疵的翡翠,想必他也下了不少功夫。
“可还喜欢?”男子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脸颊。
“当然喜欢了!”那个女子眨眨眼睛,十分兴奋道:“你说,你是不是偷偷看了我的设计图纸?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现在想要这种翡翠?”
她当时设计的那个珠宝图,就是需要很大一块完整的翡翠,才能够将那个最重要的部分,雕刻出来,嵌入那金银打造的簪子之中。
“怎么?为夫还不能看了?”那人笑了一下,又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两人之间,亲密非常。
白羽岚却在此时,心头一震,这块完整的翡翠,她昨晚上,就在那个庙会之上,有过一块大小差不多的,并且也是如此毫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