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岚的心中宛如在打擂鼓,她梗上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梦中的世界,这比往常的任何一个世界,都要来的真实的多。
她眉头紧蹙地看这儿那梦中的男子,在和妻子小声谈话间,他也悄然从那人的肩头上缓缓抬起头来,这是白羽岚第一次发现,这人的容貌越发的清晰,她是头一次在做关于他的梦境之时,唯一一次,她像是看见月色之中的幽昙花,在不疾不徐地绽放了自己的芳华。
那人只不过是飞快地露了一张面孔,白羽岚就能在一瞬间,确定,赛事就是冲她来的,而那个眉目如画的温柔男子,便是她从前的丈夫,叶铭庭,那种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几乎在一瞬间,将她完全包围,让人喘不过气。
有什么像是在脑海之中主动剥落,她眼前的景象,又是在不断地震荡,又开始瓦解,像是瓦砾一般快速消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但她还是被魇在这么一个场景之中,难以挣脱出来。
那方,叶铭庭看见正躺在床上的白羽岚,身体在不断地摆动,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似的,未睁开的眼皮儿下,眼珠子不停歇地左右滑动,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极小的闷哼声。
“聂青和!”叶铭庭忽然大声喊了两下,将那个还埋首在后院研究病例的聂青和给召回来,难得脾气不是很好地直接吼了一声:“快点过来!要是这几日里,她还没醒的话,唯你是问!”
聂青和在后院,听见叶铭庭这颇为不爽利的语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对夫妻之间,外人看着总是鹣鲽情深,但是这可为难死了他这个一直在宫闱之中任事的大夫,隔三差五地就要被叶铭庭威胁一两次。
外人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殊荣,但只有他一人知道,担上多大的殊荣,也就得为这殊荣做多少的事儿,又窝藏着多少的秘密,不能宣之于口,全部烂在心里。
聂青和给白羽岚开始看病的同时,不忘关注着白羽岚的一举一动,他给白羽岚把脉之后,就瞧见叶铭庭眉头皱的紧紧的,哪里还有点帝王至尊的样子,反而就像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男人,在担忧挂念着自己的妻子。
“应该是这段时间让她经历的‘梦境’,虚虚实实的,太多了,她现在思维有一点混乱,估计分不清楚,现在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中。”他停顿了几下,若有所思道:“但长此以往,必定不会是个好结果,所以在下特意给她重新制作了一种药香,只需要再轻轻地闻一下,便可以迅速清醒。”
说着,他眸色沉沉盯着白羽岚片刻,同叶铭庭商量道:“现在,将她一个人暂时送过去,那个星辰阁里的人,暂时不会对她有什么恶意......”
聂青和想的这个法子,和星辰阁所盘踞的那一块老地盘,不无关系,譬如说,那一块地盘之上,有一处就连星辰阁中的人,都不甚清楚明白的禁地,目前只有逑和那个郭执事,两个人对那处稍作了解,并且偶尔会出现在那里。
经过他一直以来的勘察,那一片看似无际的鲜花和嫩草,像是天然沃土,为天地之间,孕育出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但其实是人为所做,这一片的鲜花锦簇,实则是种下的药草,开化所致,这里面的药草,大多数都有着致幻的作用,开花期间,会诱人产生幻觉。
“如果侯爷稍作了解,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当初侯爷与祁连兄弟二人交战,也曾率兵在这么一个类似的地方,有了平生所唯一的异常战败。”聂青和直视叶铭庭,很是平静地对他道:“但是这对夫人而言,只要利用得当,只会是一个加速治疗的风水宝地......”
他的眉头紧蹙,紧盯着白羽岚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仿佛他只要有一瞬不曾注意到她,她便能够消失的彻底无影无踪。
良久,他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温柔之色,随后缓缓点了点头,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
白羽岚醒来的时候,是伴随着一种很奇怪的莫名香气睁开眼睛的。
她一直在被那个梦魇给缠绕着,好不容易摆脱了,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像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
入目,则是一片片的珠帘缀玉,看着尤其豪华,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木头所制成的床,室内没有点熏炉,她却能闻见一种特殊的香味,很是浓郁,想必是身下的床所带来的。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沙哑地说出一两个字:“水,水。”
屋内的细微响动,都能够惊动到门外的人,外头一个丫鬟赶紧打开了房门,一边吩咐通知着其他人,白羽岚可算是醒了,一边又开始搁在白羽岚身边忙活。
她这次一昏迷,等待的日子,比之从前,都要来的久一点,足足等到四五日的时候,她才勉强醒了,并且身体格外疲惫乏力。
她被侍女扶起来,给她缓缓地喂水喝,但她心中却一直在念叨着之前的事情,那个有关于她梦境之中的事情,以及那一张男人的面孔,不断地在她面前晃荡。
说实话,那个人,她隐隐地觉得有几分熟悉感,却也只是到现在,才迟钝地发现,她身边的叶大侠,姓氏为叶,模样上却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格外熟悉,而直到昨天做的那个梦,那个梦中她一直看着她和一个男子之间,鹣鲽情深,恩爱非常的日子。
而等到她真正看见那一幕的时候,才惊觉他们同样姓叶,并且,长着相似的面孔,她可不敢说,这俩人之间,就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苗头,甚至有个答案,在胸中呼之欲出。
门口有人着一身紫衣长袍,腰束暗色镶金缎带,头上是一丝不苟的白玉冠束发,穿着一双黑色长靴,冲里面走进来。
他冷冷的目光轻轻扫了一下眼前的场景,便叫人脊背生寒,那些服侍着她的丫鬟们纷纷都低垂着头,随后除了那个在她身边扶着他的丫鬟,其余人,通通都下去了。
祁连煜看着黑漆漆、空洞洞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羽岚,让她止不住从脊背骨上打了个寒颤,这人的眼神,怎么就像是蛇一样,一直追随着她,像是蛇类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吐着蛇信子耀武扬威似的。
“你要是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说了吧?”白羽岚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憋出来这么几个字。
她现在已经清醒许多,已经基本上能够分清楚,现在的人究竟是祁连煜,还是逑,如果是逑的话,他或许并不会像现在这样,看着她这么久,连句话也没,不仅如此,还阴冷阴冷的,无时无刻不在给人造成隐形的压力。
那人嗤笑一声:“你是缘何弄成这副模样,又被人送到这里躺着,像是一点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这些,你都没有印象了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羽岚就开始仔细地回忆那些细节,在庙会之上,她因为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直接被人给劫走了,那人并非是逑,她能感觉到,但是后来,便彻底没了印象,醒来的时候,又躺在这个地方了。
白羽岚微微凝眉,道:“你便是问我,我也不知道个所以然。”
“星辰阁向来守卫严谨,那个人能够做到这些,还丝毫不被人察觉,将你放下之后,就直接走人了,如果是你这种水平的话,想必问你也是不知道的。”祁连煜有几分揶揄道。
随后,他颔首示意那最后的一个婢女退下,那婢女躬身领命,随后便将白羽岚给轻轻地放倒在床上,还给她掖好被角,这才小心离开。
白羽岚挑眉,直视祁连煜,道:“那按照你现在的这个情况,你不也是在我这里试探,究竟是什么人会知道这里,还能悄无声息地进来和离去么?这么说,你不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牙尖利嘴。”他嗤道。
不过本人倒是走的离白羽岚更近了,在白羽岚略微有几分抗拒的情绪下,他半坐在白羽岚的床边,然后端起了旁边丫鬟还来不及给白羽岚喂的汤药,要亲自给白羽岚喂药。
白羽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抽了抽嘴角,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在装瞎呢。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变成逑之后,眼疾就完全好了的神奇的事情,要真是心理作用的话,这人的心理因素,未免也太过强大了一点。
“张嘴。”他吩咐道,声音冰冰冷冷的,全然没有几分感情。
“就你现在这样子,等会儿该不会将汤药都给撒到床上了吧。”白羽岚撇嘴道。
他冷哼一声:“你倒是在心底暗暗地小瞧我,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本尊眼疾之后,岂不是就变成了一个废人?”
他这一声突然变高的反问语调,让白羽岚不禁想到那些被扔去喂狼虎等宠物的丫鬟和歌姬,她不由得有些怂,罢了罢了,不和他计较,还是逑看着顺眼一些。